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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寻找我的情人索拉

我外婆说,世上好物兼不固,彩云易散琉璃脆。她的意思是好的东西都容易破碎。我常常把这句话说给我的情人索拉,索拉是个彻底的文艺男青年,在一群跳街舞的人中,他跳得最好。

那时,我也是文艺女青年,爱把一些海子和麦子之类的诗人的诗挂在嘴上,背一大串外国人的名字吓人,然后说些十分前卫时尚的话,比如同性恋、同居,比如要做个坎普一族。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坎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情人索拉听到这句话就会两眼迷离地看着我问:段单,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珍惜你?

那当然,我说,你必须珍惜我。因为,这是我的初恋。

初恋是用来珍惜的吗?索拉说,初恋是用来破坏和回忆的,美好的东西必须破坏和回忆才有意义。

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十分打击人,可是,从索拉的嘴里说出来时,我觉得非常有哲理。

有一个法国电影叫《三十七度二》,里面的女人说了一句最著名的话:我不崇拜你,又怎么能爱你?

我对索拉的爱,就是从崇拜开始的。

这个男子,有一种孤清的气质,说不出哪里气质决然,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看你一眼之后却又让你无法逃脱,总之,我对索拉的迷恋已经达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就是说,如果一天看不到他,我就觉得若有所失。

的确是若有所失。

于是我每天骑着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去A大找他,然后站在他的楼下很动情地喊:索拉,索拉,索拉。

很多人会伸出头来看,索拉总是很不动声色,他给我发短信说:段单,你好像猫在叫春。

就叫春。我回他说,快下来,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看,爱上一个人,原来这样纠缠。

我没有告诉过索拉,我的家里很有钱,我爸爸是最著名的房地产商,从小我就在一种养尊处优的环境里长大,我上的贵族小学中学,如果不是迷恋上索拉,我现在应该在英国读书了。

可我在那次诗歌朗诵会上对他一见钟情了。

当他念到:

风很美

小小的风很美

自然界的乳房很美

水很美

水啊

无人和你说话

我已经痴了。他的手指无比修长,眼神无比薄凉,站在台上,倾国倾城。

那天晚上,我约他在必胜客吃了饭。

索拉成了我的情人。

索拉不喜欢情人这个词。觉得暧昧至极,可我喜欢,因为我喜欢杜拉斯,杜拉斯的经典之作就是她的《情人》,这部书总让我泪水涟涟。

彼时我只有二十一岁,初次爱上一个人,索拉二十二岁,哲学系的学生。

我们和所有大学恋人一样,卿卿我我,我坐在他自行车前,作小鸟依人状,作甜蜜状,然后回过头问他:索拉,你爱我吗?

基本上这句话无数热恋的人都问过。当他回答爱的时候,我立刻问,有多爱?他回答很爱很爱的时候,我就又会问,很爱很爱是多爱?总之,这个问题是鸡生蛋蛋生鸡,是没完没了,是让索拉感觉到非常头疼的事情。

即使有钱,我也愿意和索拉坐在街边的大排档吃饭。

夏天,吹着热风,一碗面,一个火锅,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着对方。索拉总说我太色,眼睛里充满了对男人的渴望,是啊,我说,我非常渴。

是非常渴望吧?

是的,我渴望。渴望与这个男人的肌肤之亲。在二十一岁的夏天,我和索拉在租来的一室一厅里缠绵,铺着凉席的床分外热,没有空调,电扇一下下转着,上面有苍蝇飞舞着,一只只,分外生动。

我没有告诉索拉我的老爹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在青岛开一个电器公司,我怕有的男人会因为钱爱上我,在某种程度上,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穿得很一般。

破的牛仔裤,被我用刀片割过的。

流苏的黑衬衣,是最著名的意大利品牌,一件五千多。可学校里谁知道这件衬衣的价钱呢?大家都以为我是从秀水街上淘来的,不过百十块钱的衣服而已,对,索拉也是这样说的,他说,看,你这衣服都有洞,明天我有了钱,给你买安瑞井穿。

安瑞井算什么?不过是几百块钱一件的衣服,不过宽大飘逸,适合我而已。

如大多数恋人一样,我们一起吃饭看电影上卫生间,如果卫生间里没有人,我们会同去男的或女的卫生间,这么流氓的事情也只有索拉做得出来。

索拉喜欢搞行为艺术,他常常带我去798,去了之后让我感觉一下那里的巫气。

我说他们全是疯子。

不是疯子是什么,让蛆爬满身体,然后还傻笑。

可索拉认为很好。他说他也想搞,我说你怎么搞,他说准备些鱼,死鱼,然后让鱼在他身上躺着,放上水。

我说那是什么意思?

鱼死在我的身上,虽然它们离水近在咫尺。

我不懂,我说你纯粹是神经病。可我真的喜欢索拉,索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阴柔之美,即使他往那里一站,也和所有男人不一样,我真迷恋得近乎疯狂,这种疯狂的结果是大三时我怀孕了。

当然,如果我告诉索拉我怀了孕并让他负责肯定是特别小气的事情。

于是我做了一件特别大气的事情,我去做了流产,张开双腿咬着口香糖,让自己放轻松,其实那个动作真TM耻辱,甚至带有一种污辱性质,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以后注意点啊,这滋味可不好受。

是不好受。

下了手术台,我哽咽着要哭,可我还是嚼着口香糖走了,上了车我给索拉打电话,亲爱的,我想吃排骨汤。

到毕业索拉也不知我做过这个手术,他那时已经和吴佩佩好上了,我去抽了那个女的,然后又去抽了他,我说,你个婊子。我都犯蒙了,因为我怎么能骂男人婊子呢?

可我的确是骂了他婊子。

我们之间,因为一个叫吴佩佩的女人分了手。

这是个二十九岁的女人,长他五岁,又有钱又有势还有房子有车,她偶尔发现了索拉,于是她一追再追,犯贱至极,她给出的条件极高:把索拉留在北京,然后房子车子钱,全是索拉的。索拉给我的理由是,我穷怕了,所以,我喜欢钱。

我的情人索拉在毕业时离开了我。

我一直以为我能忘记他,但是我不能。

在回到青岛之后,我天天酗酒,跑到海边去吹冷风,并且拒绝了老爸安排的一切男人,我想念那个眼神浩如烟海的男子,他亲我的时候,是一条鱼,带着爱情的腥味。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他不要我了,我还想着他。

如果知道他喜欢钱,我就告诉他我有多少钱,比那个老女人多得多了,他可以任意挥金如土。

如果知道他怕穷,我就带他来青岛,他想当什么我就让他当什么。

我是老爸的独女,老爸听我的。

一年过后,我知道我忘不掉索拉,这个薄情的男子,他依然是一条蛇,盘踞在我心里。

我打他电话,他换了电话。

我去问所有同学,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我的情人索拉,失踪了。

买了去北京的飞机票之后,我和老爸要了好多钱,一百多万,我说,我要去找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这个男人,我会死的。

老爸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去吧,宝贝。

然而北京没了索拉,索拉没有了。

那个女人也没有了。她和他,好像两滴水,已经蒸发,去了哪里呢?她和他,去了哪里?

我疯了一样,打听所有人,索拉在哪里?是的,我是怀着抢的心理来找索拉的,索拉,他在哪里呢?

那个女人在哪里?

这个说与我一生一世的男子,他到底在哪里?他喜欢钱,我给他送钱来了,我相信他爱我胜过爱那个女人,吴佩佩哪里好?她没有我长得好看,她脸上有雀斑,她眼睛小,水蛇腰,而且,她个子太矮,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再说,她会缠绵吗?

索拉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像我一样如此会缠绵的女孩子。

那条凉席被我带到了青岛。

那上面有我们缠绵的气息,他的汗水,我的汗水,那个破电扇,那个半明半暗的灯。

他说过有了钱给我买好看的安瑞井的。

他说过的。

北京,这座爱情之城,大气之城,如今没了爱情,我每天坐在出租车里,满街乱逛,直到把出租汽车司机都逛烦了,他问,小姐,你到底要去哪里?我到底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找到那个负心人,然后给他钱,哪怕他说我贱。

五年后,我结婚。

是面容清秀的男子,他的长相,似我当年迷恋的男子。

不过,他是五星级酒店的门童,我固执到要嫁一个门童,这个清秀的男子,家境贫寒,与他初相见,我便立在酒店门前,动弹不得。

索拉,我叫他。

他展颜一笑,小姐,我叫陈晨。

我和陈晨,只谈了半年恋爱,我让爸爸把他弄到公司里做副总,这个只有高中文化的男子,根本不知道公司如何做,他只晓得,自己中了大奖。而爸爸说,我在拿自己的青春开玩笑。

我让陈晨改名,我说,你叫索拉,好么?

这个男子,他如此乖,他什么都听我的。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从前,他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现在,他是消费者。

我跟他去过一次老家,在山西农村,破落到只有三间房子,房子上晒着玉米,我的婆婆,一生没有出过那个村子,从村东到村西,是她走过的最远的路。

所以,陈晨说要努力地抓住我。

可我知道,我爱的不是他,我爱的只是那张形似的脸,那张脸,有忧郁的眼神飘荡,我喜欢有这样眼神的男子,他们是毒药,可以让我欲罢不能。

三年之后,我嫁了这样的男子。

在缠绵的时候,我嚷着索拉的名字,并且紧紧地闭上眼睛。

虽然结婚了,可我没有放弃寻找我曾经的情人索拉,我仍然这么爱他,喜欢他的行为艺术,这个把死鱼放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这个身上有莫名其妙气味的男子,他在哪里?

圣诞节这天,爸爸的公司在青岛香格里拉酒店举办大型晚会,我盛装出场。

在楼梯拐角处,我遇到了一个人。

是的,吴佩佩。

她一闪现的时候,我疯了似的冲上去,然后狂叫着:吴佩佩!

我让她把索拉还给我!

她喝多了,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傻瓜,你的索拉早就不在人世,他玩了世上最好的一项行为艺术,你知道吗,他家族有病,地中海血液病,活不过二十三岁,所以,他说他喜欢钱是骗你的。

其实,他有好多好多钱,他家里,是个有名望的家族,但这个家族的男子,都会早亡。

我只是他姐姐的朋友,来帮他这个忙,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帮他,而你上了当,决然离开。

最后的时刻,他还在念你的名字……

我只觉得眼前空白,这一切,原来这样。佩佩说,这是五年之后,他料想你应该有的幸福已经有了,所以,允许把这个秘密保守五年,他还说,如果他没看错你,你找的男子,应该有几分像他。

眼泪,就这样滑落,我带了自己的夫君,这个曾是门童的人,当了我的夫君,理由却只有一个,他的脸,是上帝还给我的。

那夜,我拥抱着陈晨,第一次没有叫他索拉。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情人索拉,他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灵魂里。

而索拉告诉我,身边的幸福才最重要。以前,我不肯跟着陈晨回山西乡下过春节,可今年,我附在陈晨耳边说,快过年了,去买些年货,我跟着你回乡下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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