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水心,当这个名字第一次飘入我的耳际时,一群衣着时尚的女生正围成一团,撕打着一个人,口中念的,就是这个名字。她们打人的动作很老道,抓住肩膀,一只腿向肚子踢去,得意的嘴角带点刺人的讽刺。几个穿着迷你裙的丫头拿着高档手机,不住的拍照,修长的美腿微微一弯,伸过手臂搭在旁边的人身上……
这一幕并不奇怪,最起码在这个三流学校中并不奇怪。每当我被妈妈派遣给爸送饭时,路过操场,总能看到这一幕。
但今天我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这个受害者安静的让人恐慌。面对同龄人的谩骂、殴打,能够分辩的,只有她渐渐愤怒的喘息,大大的眼睛空洞、清澈,死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我的目光越来越缠绵,可能是怜香惜玉,也可能是出于同情,我丢下了正在冷却的保温饭盒,冲向了爸爸的办公室。
“他是校长……一定能……救水心。”我在心里默念着……
不知绊倒了多少正在楼道间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他们的愤怒可想而知,其中的一个揪住我就要大打出手,他旁边的女生一把拉过举着拳头的男友,将他拥入怀中。我趁乱溜走,远远听到女生娇气的抱怨:“跟个走路都走不稳的人计较,丢人!”我笑着告诉自己没关系,但一只手还是不自觉的摸着断了韧带的右腿。
当我气冲冲地冲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爸爸正和一对父母在谈话,女方掩着面,强压着哭声。不用想,一定又是哪个宝贝惹祸了。这种场面别说在这里,在其它学校也是屡见不鲜。
我拉起一筹莫展的爸爸,一拐一拐的向着操场跑。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被独自晾在烈日下,软绵绵的……我本来就匆忙的脚步更是乱了步伐。爸爸起初懒洋洋的“挪”着,但当他看见眼前的一幕时,挣开我的手,大跨步跑向水心。
我眼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在水心面前伫足,替她整好凌乱的书包,轻轻扶起她,说着些什麽。目光之温和,像安抚着自己的孩子。我久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我安静的离开……
坐在电脑桌旁,屏幕闪着幽幽的蓝光,“可儿”的头像一闪一闪。但我最终没有理睬。
“可儿”是谁?自从受伤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一年前,我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翘课,一起闲逛,一起做不该做的事情……是她,让我这个一向很乖的“宝宝”一步步堕落。我一直被她的相貌倾倒的五体投地:高挑的眉宇、慑人的目光、冷峻的微笑……她是我冲破压力的借口。因为她,我和世界越来越远。
头像闪动的频率越来越模糊,她累了,她从来不会对一只无动于衷的猎物过份谄媚。我轻轻一笑,关上电脑,开始斜视自己的灵魂---渺小、无助。
我无法避免的想起可儿,和她的名字一样,她让人很可心。冥冥中牵动着我的同情神经,而在现实中,她确实也让人很揪心。孤儿的身份,卖猖的无奈,欲望的挣扎……世界对她不公平。可是这样有什麽用,她没有留住唯一爱她的我,是她用我的一条腿,换取了自己一时的快活。
我不想说话,但爸回来了,我必须要迎一迎。
起身,转身,离开,简称欢迎三部曲。
围着喷香的饭菜,爸摸着我的头,动作迂回,缠绵。我知道,这是对我见义勇为的奖励。我的正义已经沉默不语了好长一段时间。
其实我并不是贪恋暴力,相反是太渴望公平,所以,当我看到可儿的时候,才会一不小心陷入泥潭,但对这一切我从来没有解释过。
爸爸有好几次想把话题转移到今天发生的事上,我没等他开口就说话了:“那个丫头是谁,看起来也太弱势了吧!”
“是一个学生,眼睛失明了,总被人欺负,很可怜的。”爸爸的语气发出浅浅无奈,也许更多,但我没有多想。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的眼神那麽淡,处乱不惊。我嘲笑自己再次被骗,让我心神一动的,不过还是一个可怜鬼。
“哈哈!这种人很多不是吗?”我强迫自己对这一切嗤之一鼻。然后起身打算离开。
又回到了电脑前,屏幕不再发光。但隐约中可儿的嘴角还在昭唤。我该怎麽办?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不哭不想,还是保留一份自尊,这是自受伤来让我最困扰的一个话题。但无论我怎麽妄想,可儿还是可儿,坏坏的女孩……我像一只犹豫的风筝,在天与天的边际游游荡荡……
爸爸一直想让我见见柏水心,难得我肯热心帮一个人,说不定由此可以打来我久闭的心扉。
“一个瞎子,能带给我什麽改变?”我扫了一眼加洋,埋头和篮球自娱自乐。我不能打球,只能这样“俘获”它。
他眯着人见人爱的小眼睛,轻轻一笑,“看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也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认识那位大小姐。”
“哪位大小姐?说清楚。”我不依不挠。
“装什麽装。不过真的对不起,要不是柔梦,我不会把她推给你的,你这麽一个……”
“这麽一个单纯的人是不是?我喜欢可儿不是为了成全你和柔梦。就算一开始是有,但后来……”我能感到自己的喉在发痛“好了好了,怎麽你一在就说这个,真是的。我现在和你讨论的是怎麽应付我爸安排的“联谊会”!”
加洋在说话间以被一群女生包围,他渴求的目光分明在说“SOS”,本想帮他开脱,但想想他的罪行确不少。对,以我为例。不管他。
加洋无助的目光送我离开……
每每看到他被包围,我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失落。他活的很轻松,像一盘散沙,天天被小女生的思念缠的甜甜蜜蜜,虽然他一再说自己只爱柔梦,但我明白,他怎堪寂寞?不过好在,他把可儿推给了我。就算并不光明正大,但还是让我兴奋了很久,不是吗?
临近操场出口是一间破的发毛的小店,里面躺着我、可儿、柔梦、加洋最爱过的冷饮---冰工场。好久没有再去过了,也许是没有勇气吧。不如就这样过去,反正这间店吗上也要拆了。正好给回忆一个崩塌的理由。
真的很羡慕加洋和柔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彼此的心却是满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