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恢弘的轩辕皇宫如一条潜入幽暗的龙,大红的高墙像是遒劲的龙爪,青灰色的瓦片披就了一身阴冷的龙鳞,威武的午门敞开着如龙血口盆张,除却唬人的所谓气势之外的东西,更多的是一份瘆人的阴冷血腥气。
擎天帝怀抱着一个娇媚的妃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执着一个琥珀酒杯,慵懒的半躺在软枕柔絮铺就的盘龙紫金椅上,酒红的脸颊上脸颊半阖半开,似是醉生梦死,笑容恍惚的看着底下一群歌姬及其香艳的跳着前不久他下令排的一曲菩萨蛮。
黄金九爪盘龙轴柱,牡丹花蕊西域羊毛毯,罗衣轻纱飘飞,若隐若现的诱人纤体在亮如白昼的宫殿里像是一匹光滑的绸缎,白皙滑嫩让人移不开眼,以及花费数石担木柴烧出的一室温暖如春,使这个自轩辕开国以来就是君主们定国策,辨忠奸,批阅奏折的地方,如殷商时那个残*奢的纣王的酒池肉林般醉生梦死,凭空生出几分脂粉气,而嗅觉灵敏的更是嗅出了几分败皇,甚至亡国的危败气息。
有人窃笑,有人痛哭,各有不同,也各自看不顺眼。政道相同,走的人,怀的心不同,遇到了自然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或是冷嘲热讽,有指着对方鼻子将恨不得就其祖宗八代从地下拉出来鞭尸一百遍,也有温润微笑,回嘴言七顾八,看似毫不着调,实则暗暗送出警告,看好家中老小,让对方自此噤若寒蝉的阴冷角色,更多的自然是奉承中庸之道,只管食君禄,不管忠君事的腐儒大士,两边不靠,谨遵孔老夫子教诲,万事和中,以和贵,也算自成一派。
可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好大喜功,十年前生生葬送边疆数万守军,歌舞淫奢了进30年的男人,即便不是轩辕皇朝创始以来最昏庸的皇帝,也必是最败国的帝君了。
擎天帝醉眼迷蒙的看了看宫闱外顶着森冷秋凉一连三天觐见的吏部尚书陈阁老,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而后迅速掩埋,转头坏笑着将身边娇媚小美人递上的葡萄,连着晶莹粉嫩的手指一并含在嘴里,逗得她俏丽羞红,欲拒还羞,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推dao。
擎天帝轻轻的吐出她的手指,右手猛然一收将她揽入怀中,如禄山之爪附上女人不大却是一等一黄金胸型的胸部,狠狠的揉搓,女人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只好咬牙撑着。而这个似乎已然沉湎在房事的轩辕帝皇,脑袋却是如明镜般清晰,一柄寒铁所铸的冰纹裂剑无论在怎样糟糕的环境,侵蚀了多久,都还是冰纹裂剑,一柄春秋时开疆拓土的冰纹裂剑。
他不糊涂,不会看不出这些年朝中暗潮涌动权势纷争,冷眼旁观,不横加制止拨乱反正,反而执夜光杯,红袖添香,优哉游哉的看戏,不是不想,那些附在帝国根基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贪婪吸食帝国根本的蛀虫,他做梦都想一条条抓出去,慢慢的折磨死,可是行不通。譬如一个沉荷大半辈子的人,一下子用一贴猛药,将他的病一下子驱个干干净净,好吗?病是好了,估计人也再经不起稍大点的折腾了。有一种病叫做积重难返。治国如医病,这个道理他懂。他不去下手整治,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其中如一棵千年古树的树根般盘根错节难以分辨理清的关系,哪一根需要打理,哪一条需要修剪,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浅显的道理,翻烂皇家秘史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一味放任,不是妥协,也不是隐忍,是另一种看起来很被动,却是被帝师击节赞叹的谋略。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暗潮涌动,现下像是互相倾轧非得你死我活不可,可一旦遇到大变故,比如皇帝的突然介入,他们就会迅速拧成一条绳,立场无比清晰地和你对着干,就像盗贼在别人家施盗,可以由于分赃不均打起来,甚至拔刀子拼命,可若是此时主人家忽然回家,形式立马就会不同,即使不为了他的财宝,也会因为担心他秋后算账而痛下杀手。他要的是这些人互相倾轧,放任问题明显化,放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几方势力拼得精疲力倦,无法调节的时候他才出手,而那时候他这个装了30年的昏庸无能的男人就会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扫天下清!
这叫砸锅补锅,而他便是那个砸锅,然后补锅的人。
他把脸贴着女人细致滑嫩脸上,略微冰凉的手指慢慢的沿着她姣好的脸线划下来,眼睛一如既往浑浊的看着她,似是痴迷已久,而本该很享受的女人却突兀的生成几分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凉意,故作娇吟的逃到一边,逗得眼前这个在她看来会以昏庸无能名留轩辕青史的男人笑嘻嘻的踉跄追上来。可那是那个在外人看来可以不死轩辕不倒的帝师所击节赞叹的男人。
其实在八王叔朱佑倾笑眯眯讨好似地将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和那些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好和自己主子一字不落的禀报自己一举一动的人一样,他接受而且让她不费丝毫力气成了他面前最得宠的妃子,这是八王安得棋子,而他会让这颗棋为他所用,正像他30年来一直做的一样,早已轻车熟路。
帝国的现状要求他做30年的炎京城头号纨绔,沾染了30年的脂粉气,看似拙劣的政治表演搬不上台面,真的只是这样吗?一个迷惑了一众吊诡大枭玩出10几年前那场变更时局手段,让那个早有古井不波的帝师期待,内养一身彪悍气的男人,他的天空有多大,今后是人前牛马,还是诸佛龙象,也只有上天才做的了主了。
只是他那样的男人,那样的才情,那样的憋气,不做一回龙象,怕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