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急忙接过来,刚欲送至口中品尝喝下,哪知道也许是因为自己面对着夏侯诗檐太过紧张开心了吧,忙乱之中竟然没有拿稳那手中的茶杯底座儿,一瞬间的工夫儿,便将那热气腾腾的一大杯上好清茶一股脑儿地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呀……”
首先叫出声来的便是在旁等待伺候的随侍姑姑,姑姑见状赶忙去对面桌上拿起了一块素白颜色的干净帕子,急忙跑过来,为三皇子吸干擦拭其衣物外面被倾洒的清茶水……,一面擦一面还不断地好声儿陪着不是:
“三皇子恕罪……三皇子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是老奴不好,是老奴没有伺候周到,让三皇子您受罪费心了……还请三皇子饶恕老奴不慎之罪责啊……”
看着随侍姑姑急成这个样子,虽然与这随侍姑姑从相见到相处也不过才是一天一夜多一点的时间罢了,可是夏侯诗檐看的出来,也能够感觉得到,这随侍姑姑是个好人,与后宫之中其他那些阴阳怪气儿、明里暗里使绊子绵里藏刀的人不一样,这随侍姑姑是个快言快语、干脆直爽、心境纯净的人。
在这深宫后院之中,能够遇见这样一个心思纯粹的好人不容易。夏侯诗檐本就在宫中无依无靠又无亲无故,甚至是连个随身说个体己话儿的人都没有,能够遇见这样一个心境纯良的好姑姑在身边,也算是一件幸运的好事儿。
夏侯诗檐见这姑姑第一面,便觉着她很是面善,自然对这姑姑的印象还是极佳的。所以说,同样心思纯良、纯真纯粹的夏侯诗檐,此时此刻看到自己的随侍姑姑因为这样一件给主子敬茶的小事儿这般苦苦请求,苦苦为难,心中不免大为不舍,很是同情和怜悯。
再者说了,夏侯诗檐亦是眼睁睁地真真儿地看在眼里,那三皇子的身上撒了茶水,其实并不是因为随侍姑姑一时的大意才洒到身上的。怪也要怪那三皇子自己不慎小心,才没能拿得住茶碗,将茶水全都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面三皇子还在自己手忙假乱地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这边随侍姑姑也还在不停地道歉,不住地请求三皇子饶恕自己,而三皇子全部心思,都在那身上洒的水上……夏侯诗檐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赶忙上前去,对着三皇子拓跋修杰说道:
“三皇子……是我不好,没能好好照看好,教您受罪了……还望三皇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本来其实这拓跋修杰也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更不是一个好为难下人的主子,只是这随侍姑姑平日里一直在纳兰皇后手底下伺候,与三皇子拓跋修杰并不熟悉,甚至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拓跋修杰,所以在她印象之中,她就以为三皇子拓跋修杰与这宫中所有的主子们一样,既刁难又难伺候,所以这才吓得赶紧向三皇子求饶,生怕自己的一时不小心遭致三皇子的责罚,甚至是因此而丢了性命;
而那三皇子拓跋修杰,也是十分地没有在意到随侍姑姑在一旁的不断求饶和赔罪。茶水洒至身上的一刻,拓跋修杰只想着害怕自己不要丢了人,更是在夏侯诗檐面前丢了面子,要知道,三皇子拓跋修杰这么地深深喜欢着夏侯诗檐,在自己深爱心仪的女子面前,若是这般地出糗,是要多没面子,叫夏侯诗檐怎么看自己呢?会不会笑话自己呢?
所以说,拓跋修杰这才原本紧张基础之上又加紧张,十分地慌乱,一心想着怎么赶紧把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不然该怎么面对夏侯诗檐呢?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也因此让夏侯诗檐对自己更加误会了,对自己的印象更加不好了,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仗着权势欺压弱势下人的暴君主子。拓跋修杰自小到大虽然在深宫之中长大,眼看耳闻各种宫中之事,却也没有因此而扰乱他生性而来的纯良单纯,他哪里懂得可以伪装呢?所以,也就因为自己这直来直去的直肠性子,让夏侯诗檐对自己有了不好的看法。
叫夏侯诗檐这么一说,这么一求情,他这才刚刚反应过来,急忙伸出双手扶住夏侯诗檐,急切解释道:
“没事的,没事儿的,我刚刚是一时着急……不关姑姑的事儿,更不关夏侯姑娘你的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没能拿稳茶杯子,这才把水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真的没事儿,夏侯姑娘你尽可宽宽心……”
三皇子拓跋修杰这么一番解释,叫夏侯诗檐好生惊讶,这才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来……
尽管之前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与三皇子也一同度过一天一夜的生死关口,也算是半个生死之交了,可是,夏侯诗檐还倒是真的从来没有好好地仔细观察下这个男子的相貌音容……
毕竟,之前二人偶然之间相遇,又一同经历被追讨和被毒蛇意外咬伤的磨难,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去关注那三皇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今日这一相见,夏侯诗檐倒是才得空仔细看个清楚……
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年纪约摸廿而四五,看上去似与自己的大哥夏侯逸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也许是因为常年久居宫中养尊处优的缘故吧,这男子看上去,面庞是男子当中少有的白皙的面庞,五官如同泼墨山水画一般地精致描摹,眼眸深邃,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却没又不乏亲善和蔼。
这样一个同样年纪同样高大的男子,站在夏侯诗檐的眼前,让她不禁想起夏侯逸来……
与三皇子相比,夏侯逸并非如此这般的俊美面庞,相反地,夏侯逸的颜面,更多了有如刻刀一般雕塑起来的五官分明,眼神里传来的目光,有一股子坚毅而强大力量,不动声色却强大有力,让人不可抗拒。
夏侯逸有着高高鼻梁的坚挺鼻子,唇边轮廓清晰,颇为叫人不对看一眼。身材高大伟岸,肤色轻褐古铜,常年习武造就的结实身板儿,更彰显少将军风范。而不同于三皇子的那种温润儒雅的感觉,夏侯逸的五官轮廓更加显出分明的线条和深邃的眼神,冷不丁往那里一站,就仿佛一尊坚实如铁的石雕塑像,幽深冷峻之中隐隐暗藏着温情暗涌。
而这份温情,却只有她夏侯诗檐能够真切地感受得到。却也都是曾经的美好往昔了。
与夏侯逸的冷峻高大不同,三皇子虽然也是一个桶夏侯逸一样,是一个高大硬朗的男子,但是,相比夏侯逸来说,三皇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和之气,夹带着些许的温情。
一头乌黑青黛色的高梁发髻,顶上匝着皇家子弟才可佩戴的太子王冠,顿生许多的贵族气质。一对冷峻剑眉之下,却是一双温文儒雅的和颜悦目,充满了温润如玉的男子独有的柔情,教人看一眼便会记在脑中心上。
那修长的身姿,尽管高大,却难掩一种纯真的青涩……
夏侯诗檐盯得紧,倒把这拓跋修杰看得心里发毛了,加之衣服也已经湿了大半,所以,拓跋修杰这才不得不尴尬地说道:
“夏侯姑娘,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的物件和东西,尽管吩咐姑姑去内务府去取……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拓跋修杰十分尴尬地看了看夏侯诗檐,很是不好意思地又补充了一句:
“衣服都湿了大半了……呵呵,我先回去换件干净衣服去了。”
“三皇子慢走……”
夏侯诗檐自始至终都是语气和表情极为平淡,只是礼节性地相待。
“恩。”
三皇子简单答应了一声,便缓缓转身,似有不舍之意地出了诗赋轩的正门前厅,大步流星,腰身挺拔,昂首挺胸,往那自己的寝宫方向去了。
三皇子拓跋修杰这番尴尬的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儿,倒是叫夏侯诗檐心里对他的抵触,减轻了那么一点点了。
“这个三皇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坏,心思纯良,又腼腆,脸皮也很薄,看着倒是不像他父亲韦皇那样残暴霸道……这三皇子反倒像是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书生子弟,看起来真的不像是韦皇的亲生儿子啊……他怎么会有那么一个父亲呢?”
望着三皇子拓跋修杰的背影,夏侯诗檐不禁在心里暗自揣度着。
宫中第二日,除了三皇子拓跋修杰的突然到访,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诗赋轩了。夏侯诗檐就像是一只飘零的小燕子,落入了这所深宫后院之中,有了自己的一个看似金丝雀巢的小窝,却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关怀和温暖。
整个诗赋轩,就好像是一个富丽堂皇的被遗忘的角落,被这整个皇宫中所有人所遗忘的角落,被整个世上所忽略不计的一个小小角落……
逗逗鸟儿,赏赏晨花儿,不大一会儿子工夫,便是晌午吃饭的时辰了。随侍姑姑正寻思着今儿的晌午吃什么的光景儿,就听诗赋轩院门外一阵急促的喧嚣之声音。
“姑姑……这外面……是什么动静儿?……咱们的这个诗赋轩,不是一直都很安静的么……”
随侍姑姑赶忙向窗子外面望了几眼,焦急又稳重地转身回头跟夏侯诗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