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上来了。”虞爻脚步一顿,感觉到有人进入了他的灵溪之中。
虞缺月将红纸伞收起,衣襟在风中翻飞,她闭上眼睛,灵溪瞬间外放,长发被风沙与灵气激荡飞舞。感知了片刻,虞缺月蹙眉道:“好像不止一股沙盗。”
苏牧紧了紧绑着口鼻的汗巾,将衣服的袖口绑紧,又用绳子在握刀的手上缠紧,深呼了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沙盗接触,他知道这些家伙比平阳县里的帮派要凶悍的多,相比之下沙盗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一会紧跟在我身边。”虞爻的声音穿过风沙的嘶吼进入苏牧的耳中。
在肆虐的风沙中苏牧不大声喊的话,根本就无法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多远,事实上要在风沙中立足,已经让他非常吃力,所以他并没有浪费力气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在风沙中驻足,等待着沙盗的出现。
几股沙盗并未急切地进入到正在肆虐的风沙之中,而是在这片风沙之外风沙相对轻柔的区域等待着。
风沙骤停,被风卷起的沙尘纷然下落。
一直箭矢穿过沙尘,急速飞驰。风沙刚停,这个时候苏牧的耳中还残留着风的呜咽声,并没有听到箭矢破空的啸声,眼前又都是下落的沙尘也并未看见箭矢已经冲着他的面门射来,直到箭矢带起的劲风已经扑面,苏牧眯着的眼睛不由睁开,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箭尖已经触到了眉心的皮肤。苏牧心中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升起,只是有些迟疑地想着,我要死了。
苏牧眼睛盯着眉心的箭矢,几乎瞪成了对眼,等了片刻发现,他并没有死,箭矢已经停下,这时才有种对于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紧颤抖,感觉到体内有液体要被这收紧的肌肉挤压出来。
两只纤纤玉指夹住了箭矢的尾端,是虞缺月。
“缺月,你照顾苏牧。”虞爻飞身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扑去。
虞缺月看着恐惧地发抖的苏牧,笑道:“幸好是弓箭而不是弩,要不然很可能你已经死了。”
苏牧勉强笑了笑,道:“谢谢。看来我这次不应该逞强跟来,我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对你们来说只是个累赘。”
虞缺月摇头,笑道:“北断山有一个地方,我和虞爻都无法进去,只能你去把要送的东西带进去。”
又有箭矢射来,虞缺月在苏牧肩头轻轻一按,将他按在黄沙中,轻声道:“趴着,别动。”
苏牧从黄沙中抬起头来,看到虞缺月飞身而起,红袖一展将空中的箭矢收入袖中,飞掠中箭矢从袖中激射而出,几声惨呼在黄沙中响起。
苏牧翻身躺在黄沙中,闭上眼睛感觉着坠落的黄沙渐渐将他掩埋,有名为羞恼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他羞愧着自己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恼怒着自己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握着长刀的手渐渐感觉到灼热,仿佛他在握着一根烧红的烙铁。握着刀又有何用,如果没用又何必握刀,他的手仿佛感觉到了长刀的嘲讽。长刀自然无言,只不过是他在面对恐惧自然而然产生了几丝逃避的念头,然而他心中深深刻划的执拗,深埋于心底的骄傲,让他不甘心被恐惧击倒,因而他煎熬挣扎,于是他紧握着仿佛已经发烫的长刀,于是他想要一场战斗。
虞缺月与虞爻仿佛进入羊群的虎狼,几乎没有可以阻挡他们脚步半分的沙盗,只要沙盗一路面,甚至还没有露面,被他们的灵溪触到,几乎已经被判定了死刑。
“有修行者,风紧扯呼!”沙盗头目恐惧的叫喊声,将已经胆寒的一群沙盗最后的勇气喝散。
虞缺月见沙盗想要逃走,脚尖在黄沙中一点,飞掠上一个沙盗的马背上,冷道:“这就要走了么,留下带路。”
那个沙盗听到背后冷冽的话语,吓得翻下马背,在黄沙中狼狈地打了几个滚,不待站稳脚步,就恐惧地大叫着向前爬去。
“再乱动,就杀了你。”
虞缺月红纸伞在那个沙盗背上一点,沙盗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石压中一样,惨呼一声身体陷在柔软的黄沙之中。
此时战斗已经平息,虞缺月习惯将灵溪收入体内,感到一阵疲倦,进入风沙大阵时,她的状态因为修补那件东西封印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虽然一路行来已经小心控制着灵气的消耗,但是此时一动用灵气还是发现要比平日吃力几分。
将那个沙盗交给虞爻处理,虞缺月松了口气,撑开红纸伞准备隔绝了外面渐起的风沙。
这时有一丝灵气凝结的灵丝悄然探入风沙之中,向虞缺月后颈刺去。
苏牧一直在找寻着合适的对手,可是虞缺月和虞爻两人并没有给他机会,他在黄沙中小心地切入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风沙渐起,就像他这些天经常做的一样,苏牧几乎是本能地观察着风沙飞舞的痕迹,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飞扬的风沙有一个地方仿佛是被看不见的东西阻碍了片刻,本来丝带一样飘起的黄沙,在一个地方忽然断裂。
“当心!”苏牧飞跃而起,想也未想挥刀斩在黄沙断裂的地方,长刀仿佛斩在最柔韧的丝线之上,微微向下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长刀和苏牧掀飞。
灵丝被阻碍了片刻,依然如毒蛇一般向虞缺月后颈刺去。虞缺月有了防范,灵溪瞬间在体内流转,灵丝刺入她的后颈时被凝练的灵溪中浓郁的灵气稍微一阻挡,再而在浓郁的灵气中缓慢却坚定地向颈后一处死穴刺入。然而虽然只是片刻时间,虞缺月已经可以做出反应,体内灵溪中凝练的灵丝飞快地将那里交织的密不透风,手中的红纸伞轻旋,绽开的伞面如最锋利的利刃,轻易切断了那条灵丝。
虞缺月转身收起红纸伞,眼中杀意冷冽,看着那丝缓慢逸散在风沙中的灵丝,飞身向一座沙丘扑去,红衣被剧烈吞吐的灵气吹得猎猎作响,红纸伞上挂着的风铃呜咽着。
虞缺月身在空中,伸手向那座沙丘一按,灵气夹杂着凝练的灵丝绞碎风沙扑入沙丘之中,窒闷的气爆声在沙丘中此起彼伏,而后交织成脆鸣的轰鸣,沙丘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一个衣衫碎裂的身影从飞扬的黄沙中飞掠而起,匆忙向远处逃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只在黄沙中洒下了点点血迹,很快就被风沙掩盖了。
虞爻飞快地向前追去,然而风沙遮掩了那人的踪影,他的灵溪也无法察觉那人的踪迹,只好放弃,走到虞缺月身边,看着脸色难看的她,问道:“你怎么样?”
一丝血迹从虞缺月嘴角溢出,她紧蹙着眉间,冷道:“很不好,进入我体内的灵丝并没有完全化解。我们要马上进入长安城找个安全的地方。”
苏牧从黄沙中爬起来,握刀的手臂剧烈地颤动着,几乎无法抬起来,看到长刀上刚才与灵丝碰撞留下的窄而深,几乎让长刀断裂的缺口,暗暗乍舌。
有了沙盗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长安城。
站在长安城下,看着残破的城墙上方的箭楼瞭望塔之类的建筑几乎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已经被黄沙掩埋。然而从城墙的门洞进入,可以看出并不如何高耸的城墙其实厚的离谱,几乎门洞的长度与城墙高度相仿,进入城中,看到宽广的街道,两侧破旧却依旧挺立的石楼,依然可以隐约看到昔日长安城的雄伟。
并没有守门的武装,看来长安城并没有一股可以控制整个城市的武力,完全处于一种开放的状态。城中偶尔可以遇到几个面色阴沉的路人,却都只是对众人注视一眼,就再不理睬。
“长安城内有没有可以住的旅店?”虞爻问着那个被他们活捉的沙盗。
那沙盗拼命挤出几分谄媚的笑容,道:“有的。在长安城里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安全吗?”虞爻问道。
“这个……”那沙盗小心措辞道:“在长安城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以几位爷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在这里有些麻烦是难免的。几位爷是生面孔,少不了有不开眼的人会出手试探。”
虞爻点点头,看来长安城里并不是太安全,只不过在阵中有一个灵溪境的修者窥伺着他们,只会比长安城更加危险。
“带路。”虞缺月冷冽道。
苏牧偷偷看了虞缺月一眼,这女人从被偷袭后,脸色一直很难看,几乎话都不多说一句,看来应该是伤的不轻。
长安城几乎常年没有生人入城,苏牧他们一进城,各方势力早已在暗处窥觑。
他们跟着那个沙盗走入旅店,小二忙热情地上来招呼,瞄了几人一眼,然后对着那个沙盗笑道:“这不是城西的齐八爷吗?怎么今日这是带朋友来玩?”
被称为齐八爷的沙盗尴尬地笑道:“今日不是来耍钱,是这几位客人要在此住宿。你给安排一下,记在我账上。”
小二眼睛一转,笑道:“好嘞,齐八爷的客人,就是我们的贵客,几位贵客请上三楼吧,客房都在三楼。”
说是旅店,其实是个生意混杂的三层石楼,一层是酒馆与赌场,二层是青楼,三层才有几间屋子聊做客房。石楼本来的匾额早已被风沙侵蚀不可见,长安城里常来这里的人都称此处为石坊。
小二边走边跟他们有的没的闲聊着。众人上了三楼,小二安排了两间还算干净的客房,殷勤地给他们打了洗脸水,说道:“几位客官先歇着,如果有什么吩咐再叫我便是。”说完就下楼去了。
客房中,虞爻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子,扔给那个沙盗,道:“齐八爷,还要麻烦你去准备些酒菜。”
“岂敢岂敢,几位爷面前小人怎敢称爷,叫我齐八就好。”齐八小心结果钱袋,谄媚地笑着,就待下楼。
“你最好不要想着什么诡计。”虞缺月将红纸伞在齐八背后一点,清冷道。
“姑奶奶放心,小人绝不敢耍小聪明。”齐八吓得哆嗦了一下,颤声道。齐八对这个娇艳的少女比对一路上看管着他的虞爻还要惧怕几分,这时听到她开口,心里本来还有几分想法,这时候也吓得不敢多想了。
齐八拿了银袋下楼,让小二准备几样酒菜,特别吩咐道:“要干净。”
那小二笑道:“放心吧齐八爷,保证干净。”
小二收了银子,看齐八上楼去了,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小二在一楼和几个相熟的客人说笑了几句,走到喧闹的赌桌后面,在石墙上一按,石墙裂开显出一个密道来,赌桌边的众人仿似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人露出奇怪的神色。小二通过密道,进入一间密室中,对着密室中正在闭目养神的人,轻声道:“柳爷,他们到了。”
那人睁开眼睛,哑声道:“告诉几位匪首,今晚动手。”
“是。”小二答应了一声退出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