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人声鼎沸,说话声、影音声、叫卖声汇成一首杂曲,晃得向晚昏昏入睡。然而又有东西老是在阻止着她入睡——她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刚刚和吕承豪在车窗边挥手告别的画面。
向晚知道,那夭夭灼灼的东西已经势不可挡地开始萌芽,一种见不得光的感觉颤栗着她,彻了她一身的冷气。向晚望着即将离开的北京的列车,心想:回家之后,会不会一切都飞灰烟灭,岁月静好?
到达D市火车站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半。拖着行李的向晚一身轻松的地出了车站,真好,半只脚到家了。她熟门熟路地去火车站斜对面的洗车站去买回家的票。幸好在窗口买票的人并不见得多,三下五除二的时候,向晚已拿着票打算进站。
“学生,couldyouspeakEnglish?”
横亘在向晚眼前的白人男子三分焦急七分希望地询问道。向晚瞅着来人的高大威猛,不假思索地本能回答:“Yes,alittle。”
男子眼中的焦虑全部换成惊喜。
“Good,verygood。Wemeetsomepeopleinthereforthreehours,butnobodycanspeakEnglishwithus。WewanttogototheForestPark(森林公园),couldyoutellushowtogetthere?”
“OK,pleasewaitmeforaminute,Imustasksomeoneelse。”
向晚用着蹩脚的英文断断续续地回答。
“OK,thankyou,thankyou!”男子起身旁边等待的年轻白人女子。
为他们指路颇费了向晚一番周折,她一边带着他们找公车汽车,一边老被自己要乘坐的司机大哥叫唤,扰得向晚很不安宁。好说歹说地把白人男女安置好,返回到乘坐的汽车上,向晚已被折腾得劳累不堪,还未等向晚坐稳,司机已发车开往龙山。她想着刚刚底气不足地场景依旧心潮起伏不定,索性拿出手机给吕承豪发短信。
“我刚刚做了一件好事,得表扬下。我帮助了两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给他们指示了去旅游的路线。要不是遇到我,估计他们又得等上一段时间。只是我自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英语结结巴巴,真后悔以前不好好练习口语(冒汗的表情)。”
“确实得表扬,总算完成任务,为国争光了。我以前也遇到两个印度人,那英语才叫说得个磕磕碰碰呀。我还以为你到家了?”
“没有,怎么会那么快?我刚刚才下火车没有多久,不说了,我睡一觉。”
“好的,你睡下吧。等你醒来就到家了。”吕承豪继续回道,“我刚刚醒来,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扑簌而过的路旁枝桠刷得车窗咂嘴弄舌,向晚不敢离车窗太近,担忧受到牵连。这真的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吗?外人对沈从文描写的湘西世界神往梦寐,可是为什么身在其中的我,却感到的是一种言不由衷的悲凉呢?她的淳朴,她的敦厚,她的神秘,在我的眼里,又是什么呢?向晚看着汽车上电视机播出的画面,竟在她眼前分分合合,层层叠叠……
她感到头脑昏沉,胀痛欲裂,头一侧靠,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