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院落,红墙绿瓦间,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意气风发的挥舞着手里的木剑,他身侧的牡丹花被砍的只剩下了一杆光秃秃的花枝。少许,屋内跑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一把抱住这个男孩喊道:“我的小祖宗哎,你拿什么撒气不好,这花又哪里惹到你了。”
男孩眼神里似是有一股戾气,却是长得水嫩白皙,娇小可爱,神情沮丧的放下手里的木剑,抬头望着她:“孙妈妈,母亲什么时候来看我啊,我都有三日没见到她了。”
老妈子揉他的脸蛋说道:“想母亲了,你母亲说明日就来看你,你再且等等,今日先去私塾找你那些玩伴吧。”
听到母亲明日要来看自己小男孩高兴的跳了起来,也不出门了,坚持要在屋子里等自己的母亲,老妈子执拗不过他,笑着摇了摇头。
男孩晚上睡前也心心念着母亲,许愿说想明早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母亲。
第二天男孩醒来果然看到母亲坐在自己的床前,早日的光束照在她的发髻上似是笼着一抹祥彩,男孩的母亲温柔的笑着,抚着他惺忪的脸庞轻声着:“听说你昨日没去私塾,这样可不好,如此何时才能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男孩怔忡着,一把扑进母亲的怀里,撒着娇:“母亲若是日日陪在孩儿身边,孩儿一定能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孩的母亲把男孩抱在怀里替他拢了拢额前的乱发问道:“谦儿想让母亲日日陪在身边。”
男孩坚定的点了点头。
男孩母亲说道:“那母亲先给你讲一段母亲曾经的往事,母亲先不会说出其中的人那个是我,如果谦儿能猜得出其中那个是你的母亲,那么谦儿的母亲就再也不会离开谦儿了。”
男孩模糊的听着母亲说的这几句模糊的话抬头道:“这有什么难的,谦儿的母亲无论在那谦儿都找得到。”
男孩的母亲笑着抚了抚男孩的头幽幽道:“可这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时候谦儿可还没出生那。”
小男孩似是犹豫了一下,继而斩金截铁地说:“母亲就相信谦儿吧,谦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男孩的母亲只是收敛了笑说道:“那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华妍才刚满十三岁。”
男孩问道:“华妍是谁?”
男孩母亲说:“是孟府的千金,却从小被寄养在她舅父膝下。”
男孩又问:“那她舅父又是谁啊?”
男孩母亲却是没有说话,目光炯炯的望着窗外,许久才说道:“谦儿,你可不能睡,要仔细听着,若是找不出你母亲,你可就永远见不着她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那个边锤的小城,华妍就睁开了她惺忪的双眼,这时门外雾气正大,丝丝缕缕的雾气正透过门缝溢进来,她欣喜的拉开门,闭上眼睛等着雾气来袭,浓雾一会便打湿了她的双睫,她嬉笑着跑到长廊上,长廊另一头的空地上种满了各色奇异的花卉,此时夹杂在雾气里更透出一股沁人馨香,她举起双臂罗袖挥舞,木屐鞋在长廊上落地有声。“父亲大人,泯生你们快出来啊,外面好大的雾啊。”长廊一头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一道白影出现在尽头,华妍笑得更加的欢快,没几步便奔到那白影跟前,眼前响起一温润儒雅的男声;“又看不清前方的路,跑那么快做什么,栽在地上,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说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华妍一时安分了许多,抬头嬉笑着望着王诜,伸过手去抓着他的衣袖,王诜携过她的手牵引般的将她领下楼去。
他们居住在泉州的一家客栈,两人走到楼下,街市已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卖早点饭食的吆喝声已不绝于耳,王诜命小二端来一碗清粥,华妍喝着冒着热气的粥听王诜说道“泉州地气潮湿,你脾胃偏寒更要注意,喝完这碗粥上楼去多穿件衣服。”华妍应声道;“是,父亲大人。”王诜望着她笑了笑。
这时泯生怀里不知抱了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华妍奔上去“泯生最好了,啊,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猪蹄肉了。”
泯生没有姓只有名字,是泯州黄河决堤时王诜在一个小村庄里救下的孤儿,所以取名为泯生,那时泯生才五六岁的年纪,因为饥饿而奄奄一息,蜷缩在街墙的一角,王诜所到之处都人迹罕至田园荒废,街角墙垣处偶见尸骨,见泯生当时还有气息便将他救了下来,一直带在身边。起初的一年里泯生都不曾说过话,王诜和他身边的仆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直到华妍被寄养在王诜膝下,一两年后开始结结巴巴的说出一些字句,到这时已经过了七载,华妍接过那包美食,拉着泯生坐在王诜一侧。
华妍看着炒的香气四溢的猪蹄肉,等到王诜下了筷子,她便急不可耐的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禁不住赞叹了一声;“还是福香斋的猪蹄肉最好吃了,这个味道我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太可怕了,泯生,我以后要一直受这个折磨了。”
泯生笑着看她;“天下那么多好吃的,你不会总惦记这一个的,我看你吃什么都很香。”
王诜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到了京城怎么样也要懂点规矩才行,再不可像以往那么毛毛躁躁了。”
华妍口头答应着,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猪蹄肉,她不觉得这次去京城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给太子殿下选妃她觉得自己是没什么机会的,想着就很遥远。
王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说道;“选不选的上还另说,但进宫后务必要小心谨慎,你不能无故连累了你身在眉州的父母。”
华妍有一丝错愕;“还要进宫吗?”众所周知,大齐历代甄选太子妃都是由皇后或是太后挑了品貌兼优,家世优良的世家女进宫的,这怎么还没选就要进宫呢。
“我们先去眉州你和你姐姐一同进宫,高太后要在宫中辩查你们的德行,和你们一同进宫的大都是公卿世家的小姐也有一百余人,不过,妍儿你被选上的机会应该很大,一则是你祖母与高太后的关系;二则是你祖父是现今的旧派人士颇得太后与皇上的赏识,与苏简廉一同主领朝政,连带着你的父亲和叔伯也都会得到迁升,就算你不被选为太子妃,怕也再难走出长安了。“最后一句再难走出长安,华妍想不明白是什么道理,抬头望着王诜,却发现泯生两个人都意味深长看着自己。
又歇息了一日,三个人便起身赶往眉州,随行的仆人有五六人,有两个搬运货物的劳力,还有两个随从和马夫。王诜本家本是长安的望族,神宗皇帝赏其才华将妹妹蜀国公主嫁与他,王诜贵为驸马又是学士中的佼佼者也曾荣耀一时光华无限,现今却流转于各地靠贩卖外国商品为生孑然一身。华妍的母亲王氏是王诜的亲妹妹,那个强势女人心疼哥哥孤苦的一个人,就将自己的小女儿寄养在王诜的膝下,王诜先前还有推拒说不愿妹妹的女儿跟着自己受苦,却越来越发现这个小女娃非比寻常的聪慧,秉性做派也跟自己少年时颇为相像,对她父女之情之外竟还多了几分怜惜之情,私心里希望她不被选为妃,这样总会想到办法让她远离长安,心念她那样的性情只怕总会惹祸。
七日后他们到达了眉州,王氏派来车马出城迎接,到了孟府府外,孟连成和王氏已领了家小仆人站了一列,华妍目光搜寻着从中看见了姐姐孟灵妍,发现姐姐此时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相视一笑,她由车夫扶出车外,王氏走过来牵过她的手,对着王诜说道:“哥哥一路辛苦了,妍儿承蒙哥哥的照料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说着抚了抚华妍的头。
“哥哥快进里面来。”众人拥着王诜进入府内,华妍望着这处院落,自己已有六年没回过这里了,自从她幼时离家到现在对这里的记忆已所剩无几,华妍的父亲孟连成是个闲淡的人,眉州节运使这个职位也全靠在京的父亲和几位哥哥的帮助才有机会得到。在这一方没什么建树,倒也不会犯什么错,整日和朋友喝酒吟诗以雅士自居,王氏待人接物都有理有条颇得周围人敬重,几个姨太太对她也很顺服。华妍端端敬敬的给坐在堂上的父母行礼,又一一向各位姨娘行礼,最后又朝自己从小长大的同胞姐姐拘了一下头,姐姐孟灵妍笑着走过来;“父亲,母亲,我和妹妹也有许久没见了,有好多话要说,我先带妹妹去看看她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