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杳终究没有随他们而去,依旧在赤城,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归所。
知馥这几天有些不爱说话,或许她不知道的是,短短的时光,她的心就悸动了。
水依旧缓缓地流走,仿若时光,从不为谁多做停留,指尖流沙,轻叹它的潇洒。
悠悠笛声响起,彦回捻蓦然回首,那个有些疏离清贵的男子抬眸对她缓缓一笑,刹那天地片刻寂静,仿佛过了很久,她的睫翼微微颤动,有些什么悄然而来,攸地一现又隐匿了去。
静静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恍惚觉得这里的天格外蓝,连日光都有一丝干净的味道,蝉鸣也不知何时消匿,要到边境了,自然景色不同了。
那簌簌笛声在这无垠天幕下激荡千里,绕过风中微微颤栗的薇叶,仿佛诉说着一场离别。采薇采薇,人儿迟归。
笛声远去,司马羽上遥望远处的城楼道“淀西到了,要在此歇歇脚么?”
“不必。”
“好,那就继续赶路吧,诸葛息他们已到栈门关了,若是无事,明日黄昏我们就能到栈门关与他们会和。”
彦回捻静静望着远处的天地一线,这边境城池,真使人徒添萧瑟啊。
“嗯,”
司马羽上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摩挲着青笛,陷入了沉思……
淀西城内,几分萧索几分凌乱,夹着远处的风沙,迷了人的眼,不在此居住的人,是不会懂得这里的美的。
水,在淀西城外渐渐远去,在高耸的桐柏山下曲意依偎,因是六月,日光渐烈,这有些荒凉的大片丘陵,仿佛少了一丝春日的生机。
司马羽上扫眉冷然道“这淀西竟被打劫成这般模样。”
彦回捻轻叹道“希望这模样是最后一次看到。”
司马羽上抬眸看向她,见她眼里微带悲悯,仿若暖阳一寸寸扫过。
知馥看到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展颜笑道“公子,吃不吃糖葫芦,知馥去买。”
彦回捻笑着看她道“终于肯说话了?果然还是食物的魅力大啊。”
知馥听着她的揶揄话语,不自在一笑跑了过去。
“听榷缭说暮杳也似乎有些异常,日日虽依旧玩耍,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彦回捻看他一眼,但笑不语,那眼中的意思却与司马羽上不谋而合。
“怕是去往纾里的路上比较难走。”
彦回捻淡淡看他一眼,不语,半晌,司马羽上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彦回捻却道“不是有你么。”
诧异抬眼,司马羽上看到了那双再清澈无比的眸子,那里面几分笑意,几分顽皮。
或许,难走的路也挺好……心情不错地故意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低笑道“走,也去吃一串。”
彦回捻未料他如此做法,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了,压下心头的惊讶,若无其事道“好,”
司马羽上嗅着她的悠悠发香,仿若漫步云端。
彦回捻未敢抬头,只是缓缓加快步伐,离开他的臂下。
司马羽上也不多纠缠,盯着她微微僵硬的背影,眼里笑意深了几分,有些顽劣,有些兴味。只顾着疾步的彦回捻却错过他眼中的情绪。
这边境城池的日光总是多了几分颜色,眺望远处的山峦,眼中微有臣服之意。若是没有这栈门关的天然屏障,那这兴祈江山怕是也不会这般完整吧。
远远便看到辽阔的平原上面一座巍峨的关城,绵延几里,大气沧桑,那是几代帝王依靠的关卡,城楼上的血迹仿佛还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历经几百年的冲刷,却依旧坚固如斯。
彦回捻感觉落日都隐在了它的身后,天地仿佛也无法撼动一般。
关楼上,诸葛息等四人,早已等候多时,漪素望着茫茫平原上的那三个单薄的人影缓缓近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思念,仿佛要将她活活淹没,她恨不得立刻奔到那个人的面前,好好的看他。
仿佛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巨大情绪起伏,诸葛息眸子越发的漆黑,唇越抿越紧,视线所及,脑中只有那两个人的相逢场面。
楼上的风骤然刮起,卷起他黑亮发丝,将心中的悲伤压下,任那夹着沙粒的风狠狠打在自己脸上,打散自己的执迷不悟。
彦回捻看着城楼上的那个女子,风华绝代,一袭浅蓝纱衣,恍如瑶池仙子。她的眼里是炽热的情意,那光芒闪了她的眼,这女子的确很美。
司马羽上至始至终笑意不变,没有重逢的喜溢言表,没有喋喋不休,她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个男子了。
“这边关的黄昏好漂亮啊!”知馥脸上一片赞叹。
两人各自想着其他事,竟未发现残阳如血。
彦回捻看向关外,那轮红日仿佛浴火重生一般,红得那般逼人眼。
回首,这栈门关,多了一丝温情。
入关内,司马羽上对漪素温和一笑,复又走向诸葛息。
漪素眉间一片温柔,她等了多久,只为他的那一眼。心中久久淤积的郁结,终随他的那一眼,消弥九天之外。
诸葛息对他点点头道“幸不负王爷之命,安然而到。只不过乘风卫损失不少,那北魏怕是花了大手笔的。”
司马羽上眼中冷冽一闪而逝,几分悲凉几分落寞道“北魏还不敢做到此处。”
诸葛息眸中惊疑不定,敛容道“王爷确定么?”
司马羽上不语,他怎么不懂那个人呢。
诸葛息见他眸中自嘲之意渐起,宽慰道“许是王爷多虑了,住处已备好,请各位随在下而来。”诸葛息对彦回捻微微点头说道。
彦回捻回之一笑道“有劳了。”
随后几人回到一处别院。
彦回捻与知馥被安排在另一个院子,而司马羽上与漪素诸葛息则在正院而住。
庭下,司马羽上与诸葛息坐在梧桐下喝茶。
“宁昭宁珂练得怎么样了。”
诸葛息眼里笑意浮起道“原以为若能将‘沉浮引’练到一半就是最大限度,未曾料到,竟练过了第六重了,看来沉浮引大成功指日可待啊。”
司马羽上撂下茶盏道“先不练了,我有事交待,去将……”司马羽上正欲说他与许沂中毒之事,抬眼看到漪素娉婷而来,便不再说。
漪素素手端着一壶醇酿而来,眼里光彩潋滟,树下的那个男子就在那里,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唇边的呼吸。
漪素缓缓搁下白玉壶,给两人斟满巧笑兮兮道“知道这边关无好酒,正好带了一壶醇熙来。”说罢,漪素在石桌旁坐下,托着腮,看着他俩。
司马羽上轻酌一口看着他俩,关心道“伤可痊愈?我那里有恢复气血的药,待会儿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漪素眉目带情道“已经痊愈了,有劳王爷挂心。王爷沿途可有不测?”
司马羽上笑道“无事,只是许太傅受了些伤,不过已全好了。”
诸葛息不禁问道“王爷怎么看?”
司马羽上想起那个披发闭眼的女子,凝眉道“许是我们猜错了吧,看那不似作假。”
诸葛息垂眸不语,他总觉得那个许沂不似他们猜想的这般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