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饮白露,夕眠苍霞,这种快意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总比在朝堂之上的如履薄冰要好得多。
司马羽上眸子清澈如玉,那不变的眉间几许闲懒,双手环胸,斜斜倚在栏边,晨时的风带些顽皮,吹乱他的发。
彦回捻淡淡回眸,视线落在他腰间的那支青笛上,通透的一支笛,没有半分修饰,彦回捻不禁问道“可否借我瞧瞧?”
司马羽上不语,解下递给她,好整以瑕地看着她道“看可以,但是得回馈与我,”
彦回捻许是心情很好,爽快地答应了。
青笛在手中转个圈,便执于唇下,彦回捻目光缓缓抬起,远处一片青碧,唇下微动,笛声转起。
悠远绵长,颤颤巍巍,让人感觉无尽的时光流过,而自己仍旧漂浮在这片天地下,孑留一人,无限惆怅……攸地,笛声拔起,直冲云霄,沿着耸立的山峰旋转上升,最后冲破天际,无限蔓延开来,仿佛这天地间全是那籁籁笛声游走,不留丝毫缝隙……最终向更远的地方跑去……
笛声尽,司马羽上眼里却布满层层迷雾,她要的是什么?她最后又将何去何从?突然,他很想知道这些,她的心,仿佛无限大,大到这天下也容不下她,又仿佛无限小,小到任何一处都可以当做她放心的地方。
想到这里,司马羽上心底没由来的一阵紧缩,他不知为何会这样,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看不懂的,但是又不愿杀掉的。
“王爷?王爷?……”
彦回捻看进他眼里,那里有团迷雾,是她不明白的。
司马羽上悠悠回神,略带不解地看着她道“你的笛声……很奇怪。”
彦回捻蓦地抬眼看向他,他听得懂?
“你……听出什么了?”
司马羽上看向远处道“很多,但是又很远,天地不容,时光急逝。”
彦回捻瞳孔微收,他……竟然听出了我的心声……
是啊,来到这里,何处可容身?何处又是自己的归宿……半生荏苒,徒留岁月被飘忽不定的心蹉跎了。恍然间,自己似乎在两个时空生活,一个冷漠的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
彦回捻疲惫地闭上眼,半晌,睁开道“或许,你听的是对的。”
司马羽上挑眉,笑道“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全凭自己怎样看罢了。”
彦回捻抬眼看向他,见他眼里一片纯善,清亮的眸子,有些另自己不敢逼视,遂敛下目光道“多谢。”
司马羽上微微一笑,不语。
两人各有心事,就这样,在晨曦中,缓缓来到赤城……
赤城以西为当今羽王的封地,而羽王的府邸,便在这赤城内,赤城依水水而建,城内有几大水巷,最为出名的便是羽王府邸而居的那条水巷,名为“摇月巷”,与朝华的“烟花巷”为兴祈两大繁华之地。
赤城最为出名的便是此处的丝绸之业,由于地处渭水平原上,有广袤的地可以种植蚕桑,所以赤城便渐渐成为河西一聚宝盆。而随着羽王的到来,更是将赤城面貌整顿一新。
如今的赤城不但是兴祈中西部一处富庶之地,更是重要的西部战防之地。羽王的八万乘风卫有一半驻扎在此,剩余的就在朝华与江南,但驻扎河西的基本上为乘风卫全部精兵。
羽王麾下四大强将有两位便住在河西,一位柒弄留在朝华,一位黎鸢留守江南。
船悠悠驶进这名满天下的摇月巷。
堪比朝华的大气,江南的婉约,又多了些古朴与肃然。
两岸的楼阁遥遥,河面一片晨光,层层涟漪都泛起金色的迤丽。
几处早起的豆娘,隔江婉唱,清丽的嗓音,在江面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红日缓缓升起,刹那间天地初色,一片金色的光芒给这赤城倾倒下几许暖意。
彦回捻面上微笑莞尔,甚为喜欢。
几只小小的船儿在江面晃晃悠悠,是早起的打渔人,趁着晨时的凉爽多打些鱼去市集上卖,几处浅滩处,有貌美年轻的女子端着木盆,趁着晨风娇笑着打闹浣衣。
看着这一幅幅和谐的画面,彦回捻突然觉得,这个时空,或许自己更喜欢。抬眼看向司马羽上,他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几分暖意,几分温柔,淡淡散开。
彦回捻心无比平静,这里,或许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船,静静驶入深巷,彦回捻附身看去,那一帘深意,古巷的美,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恬静,都给彦回捻的心写下句句美妙诗。
知馥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欢喜,喋喋不休“真好看啊,想一辈子在这里住下。公子喜欢这里么?”
彦回捻揉揉她的头调侃道“那好啊,改明儿个找羽王给你找户好人家,就在这里生活,可好?”
司马羽上笑着转身道“有何不可?正好有个小子还未娶妻,待会儿带你去见见他,若是情投意合,喜结连理也算一件乐事。”
知馥看着他们两的一唱一合,直接无语……她怎么没发现他们两个有过如此默契的时候……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知馥一句话,两个人唇边的笑意顿时僵住……
司马羽上干笑着转首望向前方,只是那目光闪烁。彦回捻沉默地看着水面,睫翼微颤。
知馥捧腹大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别扭……有默契是好事啊……”
“闭嘴!”
“闭嘴!”
两人同时喝止,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知馥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你们果真这般有默契……”
两个人直接无视……再不开口,怕又说出同样的话来。
知馥在一旁越笑越大声,两人心里暗自叫苦,司马羽上第一次盼望早些归府。彦回捻也是第一次有口难言。
“在说什么事啊,笑得这般开心。”
一道干净的嗓音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
两名男子飞身在船头而停,一黑衣,一褐衣,款款而来。
那黑衣男子,彦回捻认得,正是大名鼎鼎的榷医。那褐衣男子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随着司马羽上北战南征的除了乘风卫北军的首领暮杳还会有谁?且留在河西的只有他俩了。
彦回捻暗自打量,此人一双桃花眼,眼里时常闪着狡黠的光,有些让人时不时提防他的感觉,微微坏坏的笑,更让他看起来有些邪恶。
知馥审视着眼前的两名男子,那个榷缭她见过,闷葫芦一个。遂又将目光放到另外那男子身上,得出了与彦回捻相同的结果。下意识地偷偷退到彦回捻身后,偷偷打量。
司马羽上笑道“这位是榷缭,你们见过的。至于他呢,咳咳,我的北军将领,暮杳。”
榷缭对她两人微微点头,便不再做他。
暮杳微微眯眼走到彦回捻身前道“就是你一路上将我们王爷拖累了?啧啧啧,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子。”
彦回捻微有诧异,果然是个乖张的男子。
未待她回答,知馥不干了,眉一竖便说道“你说什么?我家公子弱不禁风?还好意思说?你有本事怎么不来保护啊,只知道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家公子的本事可比你的那些舞刀弄枪强多了。有本事你去把那些游牧蛮子打跑啊,话谁都会说,没见过说的像你那般臭的。哼!”
暮杳早已气得剑眉倒竖,俊颜染上薄怒,环胸的手也放了下来,指着她道“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别以为我不打女子,哪个女子像你这个样子?什么舞刀弄枪,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知馥打开面前的手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本来就是个只会动手不会动脑子的人,难道还要别人把你夸上天啊,真是笑话。”
暮杳哪说得过她,气得汗毛根根立起,“你……你这个没规没矩的丫头,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
知馥一听说他要教训自己,心下觉得好笑,好啊,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教训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哼!”
暮杳起身飞起,站在舫顶,邪邪笑道“死丫头,上来,哥哥今天要好好调教你一下。”
知馥一听这“调教”二字,当即明白了他的话里意思,霎时又羞又怒,眼里怒火“噌”地冒了起来,飞身至画舫顶部,怒骂道“你这个登徒子,看今天我不将你打废!”
暮杳坏坏笑道“哈哈哈,好啊,爷就来享受你的‘服务’吧!哈哈哈!”
知馥怒火中烧,大声骂道“啊!你去死!”“哈哈哈……”
彦回捻等人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就打上了。
司马羽上看着顶上两人眼里笑意渐渐浮起,也许,真成为亲家也不错……
榷缭眼里微有诧异,暮杳这小子看来是遇上对手了。
彦回捻有些担心知馥被那人欺负,但看到知馥出手不凡,缓缓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