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雨,仿佛有道不尽的酣畅,打碎了芭蕉,打落了樱桃,驻足楼上,江面上青雾笼罩,浅滩处鹤汀浮诸,渔舟唱晚,响穷这倾雾湖面。
司马羽上静笑道“过来且尝上一尝这雨前龙井,可不比苏杭的差。”
彦回捻转身走过淡笑不语,素手执起另一盏袅袅龙井,轻呷一口道“是不差苏杭,但还是少了些醇馥。”
司马羽上眼中忍俊不禁,笑道“你那盏是泡过了三次的茶,当然不够醇厚,再喝喝看我这盏。”
说罢,执起茶盏停在她面前,彦回捻看他一眼,不动。半晌,等到茶快凉透时,司马羽上暗叹一口,遂伸回手,彦回捻纤纤玉手夺过他手中茶盏一口饮下,抬头对他笑道“我喜欢凉茶。”
司马羽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恍惚,略微记得,那茶盏的边缘自己的指尖拂过,如今她的檀口轻启,呼出的热气,在微凉的空中淡淡袅起,瞬间,司马羽上感觉到自己的指腹微微灼热,缓缓蔓延。
彦回捻静静地听着雨声,仿佛两个世界,一人宁静,一人混乱。
似乎过了许久的时间,连雨都停了,滴滴水珠在阳光中五彩斑斓,仿佛可以看到斑驳的人影在水珠上缓缓滑动。
乌云顷刻散去,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彦回捻感觉自己似乎可以触摸到空气中慢慢上升的水汽,氤氲着流苏般的雾气,在天幕缓缓拉开,红日将整片天都染色,残阳如火,烈焰狠狠烧着天阙,燃上三十三重天。
昨日的不快都被这下了一天的雨水冲刷殆尽。
司马羽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声音悠悠响起“走吧,莫要贪恋美景而忘了正事,今夜便要去三弟那里。”
彦回捻听到他说三弟二字时的咬牙切齿,心下好奇,不知这司马沥徽到底是何等人物,能将一直沉稳的羽王激怒。
抬头审视了他一眼道“好。”
下到一楼,见几日都在补觉的知馥终于离开床榻,不过又俯首美食,彦回捻无奈笑道“别把这里的老板给吃穷了,今夜好好待在这里,不许外出。”
知馥本来期望的眼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黯淡无光,哦了一声,遂慢悠悠地吃着美食。
彦回捻摇了摇头转首对司马羽上道“走吧。”
遂两人并肩而出,知馥偷偷吐了一句“见色忘友。”
耳力极好的司马羽上听闻眼中笑意盈盈,彦回捻看着他奇怪的笑意,一脸莫名其妙。
司马羽上抬头看看天边烟霞,顿时觉着这风景比往日的美多了去。
徽王府,两人遂侍从绕过停台楼阁,假山翠湖,最后来了一处名为“溺景”的亭内,主人早已等候多时,彦回捻遥遥便看见一抹欣长的影子斜斜倚在榻上,渐渐走近,心下倒抽一口凉气,才发觉是一个无比妖冶的男子。
宽大的红锦衫懒懒束在他身上,一抹洁白的胸膛晃进人的心里,若有若无的眼神扫在自己身上,彦回捻顿觉头有些晕。
司马羽上身形一闪,挡在她的身前不带情绪道“她你不能动,她是皇兄所重视的人。”
司马沥徽慵懒抬眸看着他,嘴角噙着一缕不屑的笑意道“那又怎样,进了我的府,哪有不被我碰的道理。”
彦回捻蓦地抬眸看向他,难道他……
司马沥徽缓缓起身站在司马羽上面前轻笑道“当年吃不了你,如今你既然送了一个来,我也不好再生你的气了,”说罢,他欺霜赛雪的玉指向彦回捻脸上伸去。
司马羽上拂开他的手冷冷道“别逼我动手。”
司马沥徽手微顿,眼里诧异一闪而逝,慢条斯理地放下手,眉目几许迷离,“一别经年,都快忘了你了,你还如当年那般讨厌我,一分不减,是真的这般放不下我么?”
彦回捻看进他的眼里,只觉着如一汪幽潭,粼波轻皱,刹那芳华惊鸿。
司马沥徽也抬眼看向彦回捻,“许沂,我怎未听人说起过此名?秦淮之地我也曾久住,怎未见过你?”
彦回捻淡笑答道“清苦人家,怎遇得上王爷尊驾。”
司马沥徽凝视他许久,眼里情绪一一闪过,半晌,见许沂依旧不变神色,微微迷离笑道“许大人太过自谦了,”说罢,回首看着司马羽上清眸盼盼说道“不就是儿时将你欺负地有些狼狈么?就让你恨了我这些年,若是知道你恨我如此之久,那时我也就不会那般做了……”
彦回捻见他一幅自怨自艾的模样,心下隐有笑意,一个男子怎可将女儿的情绪演绎的如此天成。
司马羽上撩袂坐下,淡淡道“明日我与太傅就准备启程了,今日来只是告诉你不要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了,以你的性子,若我不来,你下一步就是召开宴会广发宴帖来请我了吧。”
司马沥徽微微笑道“还如以往那般了解我啊,”
彦回捻靠在柱子上闲闲地看他们“叙旧”,甚为自在。
司马羽上平静地看他一眼,撂下茶盏道“已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罢,起身欲走。
司马沥徽笑得甚是邪恶道“今夜还是在我府上歇吧。”
司马羽上正欲瞥他一眼,忽觉神思迷蒙,还未转过身就已倒下。
彦回捻正欲接住他,电光石火之间另一双莹莹玉手揽住他的腋下,司马沥徽抬头对彦回捻妩媚一笑道“你也歇在这吧。”
彦回捻顿觉不好,岂料司马沥徽素手一点,她软软倒下。
司马沥徽单手接过她笑道“今夜就帮你们一把吧。”轻笑着离去。
夜里,青蝉嚣鸣,蛙声远远,司马羽上睫翼轻颤,缓缓睁开眼,微有不适,想起暮时之事,欲起身,未料竟动弹不得,司马羽上暗自凝气冲开穴道,一道濡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羽,你真比当年要好吃多了哦。”
司马羽上顿觉凉意袭身,眼里恨意渐起。
“你醒了啊,”
彦回捻信步入门,见司马沥徽斜倚在床榻之上,微微一笑道“徽王也来了啊,”遂走到司马羽上身旁,道“前些日子遇刺,体内的经络还未恢复好,所以徽王特地给我俩喝了‘雪芝草’固体之用,助活脉顺气,”
司马羽上闻言诧异抬眸看向他,见他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缓缓道“怕是不止这么简单吧。”
司马沥徽红唇妩媚一笑道“还是阿羽了解我。”
彦回捻无语……
司马沥徽解开他的穴道缓缓说道“唉……说来悲寥,我最宠爱的男子离开了我,而我又被皇兄的人监视着,不能离开这荆州,所以……”司马沥徽无辜的眨眨眼,言下之意便是要这两人帮他寻回。
彦回捻继续无语中……
司马羽上起身冷冷道“你给我们喝了什么。”
司马沥徽越发笑得无辜道“没什么啊,就是一点点‘斩魂水’啦。”
司马羽上瞬间杀意袭人,彦回捻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司马沥徽不语,淡淡笑着。
司马羽上收敛杀气道“喝下彼此的血与斩魂水的两人,一年之后若是还未解开,结果便是互相将对方直到杀死为止,不死不休!”
彦回捻倒抽一口凉气,竟有如此歹毒的药。看司马沥徽的眼神也布上了一层寒霜。
司马沥徽妖媚笑道“若是找不到的话,阿羽来陪我也可以,呵呵。”司马沥徽掩笑而去,彦回捻与司马羽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