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真一走,原先开着的杂货店就不能再开了,本想厂里不忙的时候我去杂货店看着,雨梅不同意,我知道雨梅是不想让我太累,从城东头到城西头,来回一趟就要花费很长时间,雨新也对我说,杂货店就别开了,我想想也是,便退了店面,把东西拉到了雨梅家里,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物件,我的心里又泛起了愁,这些东西堆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出去,什么时候才能让雨梅收回本钱,雨梅却劝我不用担心,慢慢的就会处理掉了。
杂货店的事我也没有再管,全都丢给了雨梅,每天我都呆在厂里,收拾收拾,整理整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搭把手,雨新不让我干,只要看着点就行,我怎么能看得下去,我对雨新说,我不干重活,没什么事的。
美真在家的时候,都是美真给我们做饭,现在美真去了雨随那儿,做饭的事就落在了至宏的身上,至宏当年跟着我在窑厂干活的时候,跟着掌勺的大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学的还不错,烧的菜色香味俱全,我们都喜欢吃,至宏也经常给我们做,美真就是看着至宏还要干活,还要做饭,怕至宏累着,于是她来做饭,我现在比至宏要轻松些,所以我就给他们做起了饭。
至宏爱喝酒,至宏今年也五十多了,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一口气一大杯的喝,我就劝至宏少喝点,慢慢喝,我知道把酒喝的这么急,这么多,又不怎么吃饭,特别伤身体,我和至宏都不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我们再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了,我们已经折腾不起了。
我知道至宏这几年过的不痛快,至宏的几个孩子都不太听话,这让至宏没少费心,至宏也知道,孩子们都是被他从小惯坏的,什么事都顺着她们,都宠着她们,再懂事的孩子也会宠出毛病来,现在孩子们会反抗了,至宏却管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心,只能一杯杯喝着烈酒。
每次至宏喝醉的时候都会对我说,他这几年在梦里,经常会梦到母亲,至宏最小,我们兄弟几个都让着至宏,都宠着至宏,母亲的话至宏有时都不听,这就养成了至宏骄纵的性格,否则也永远不会发生喝醉酒和我打架的那一幕,那一幕确实让我伤透了心,也恨过至宏,可是这么多年又过去了,原先对至宏的那种恨慢慢的消散了,现在的至宏已经什么都体会到了,不然也不会每一次一喝酒,每次一提起母亲,至宏的眼圈就会泛红,就会掉下泪来,至宏后悔了,后悔的不是没有听母亲的话,后悔的是他把这种骄纵又留给了他的孩子。
听至宏说着,我也会想起母亲,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几年了,如若不看着母亲的照片,我都很难再想起母亲的样貌来,尤其是这几年,我的记性差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很多曾经的人,都在我的记忆里变的模糊了起来,就连很多新近发生的事,有时我也会忘得一干二净,人是要慢慢忘记一切的,但是每当我和至宏坐在一起时,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勤劳的身影,想起母亲慈祥的声音,我即使忘了母亲的样貌,也不会忘了这两样东西,在人生的道路上,这两样东西一直在陪伴着我,直到生命的尽头。
美真一走,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雨梅知道现在是我一个人,就经常骑车带着她儿子,过来陪我说说话,雨梅的儿子虎头虎脑,眼睛转啊转的很激灵,一句一个姥爷的叫着,我心里像是洒了蜜,我把雨梅买给我的东西给他吃,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雨梅,雨梅让他接过去,他才接过去,那双转啊转的小眼睛,逗得我和雨梅笑个不停,雨梅尽量能多陪我一会就多陪我一会,我知道雨梅也忙,呆不一会我就催促着让雨梅回去,小家伙临走时冲我招招手,再叫我一声姥爷,我就能高兴上好一会。
雨新也会来看我,雨新每次来,每次都给我买很多东西,东西有时多的都坏掉了,我即使不让雨新买,雨新还是照买不误,雨新话不多,呆不一会就回去,雨新会让他的儿子留下来,雨新的儿子跟雨新不一样,话很多,也很懂事,我们爷孙俩一直说着话,直到很晚的时候,雨新才打电话来,叫他回去。
孩子们一走,整个屋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这种霎时间的安静让我的心猛然间又感到了一阵空落落,比孩子们没来之前的那种空落落还要狠,感觉整个屋子太安静了,仿佛时间都跟着停了下来,我就会把电视打开,只是开着,也不看,只是不想让屋子里太安静,只是想把电视上跳动的画面当成是孩子们的身影。
我躺在床上,睡不一会就醒了,醒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三四点左右,时间还早,却再也睡不着,我便会点亮灯,拿起床头上的书,躺着看一会,只能看一会,眼睛就开始又酸又疼,注意力也不集中,便关了灯,再睡一会,也睡不着,再拉亮灯,就这样一直反反复复,折腾到天亮。
床头上放了很多书,我也买了很多书,我曾不止一次的对美真说过,我要写书,我要把我这一辈的事都写出来,美真听了呵呵笑,以为我是在跟她说笑,也没有太当真,也会不太当真的对我说一句,谁也没有拦着不让你写。
我也尝试着写过,可是只写了几句就再也写不出来了,都过了这么多年没动笔了,想要再开始写东西,不是随便说一句就能做出来的事,我知道有可能永远也写不出来了,但是心里那个想要写出来的愿望,会时不时在我的脑海里撞一下,也就是撞一下而已。
有时晚上也会给美真打个电话,问问美真在雨随那边的情况,美真告诉我,一切都很好,雨随对她很好,特别是红秀,美真没有骗我,从她高兴的话语里能够听得出来,我又问美真腰怎么样,带孩子吃不吃力,美真忙对我说,没事没事,慢慢就习惯了,我从美真慢慢就习惯里听出了美真的吃力,但是美真的话语里仍旧带着笑意,是对孩子们的爱让她充满了笑意。
每次临结束时,美真都会问我,雨停往家里打电话了没有,我对美真说,上个月才打过,这个月还没有,美真听了就会在电话那头长长叹口气,我知道美真这是在想雨停了,现在雨新,雨梅,雨随都已成了家,我和美真会想念他们,但不会再挂念,我们现在最挂念的是雨停,雨停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我和美真又怎么会不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