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出发了。赵思翰、罗江和楚远带着警犬坐在警车上,李永田还是跟钟辰轩和程启思开那辆越野车。
钟辰轩靠在椅子靠背上,慢慢地说:“或者,根本不需要警犬。既然凶手已经根本不在乎我们是否发现尸体了,他就完全没有必要花费力气把尸体弄到更远的地方去。”
李永田说:“可是我们昨天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
钟辰轩一笑说:“那是因为我们昨天没有找对地方。”
程启思说:“你是指夹壁?”
钟辰轩说:“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到了目的,赵思翰看到三个房间里的尸体,忍不住皱起了眉。“残忍而冷酷,只是为了谋财。这样的凶手,应该被处以死刑。只可惜,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所以有些杀人犯杀了一个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会杀更多的人。”
警犬一到这小院,就乱跳乱蹦的,叫个不停,罗江都拉不住它。钟辰轩说:“它可能是发现什么了,放开它吧。”
罗江一松手,警犬就朝堂屋直窜了过去。几个人追了过去,只见警犬正对着那个堆了沉重的老式家具的角落狂叫。
这是一个死角,藏在堂屋最黑暗的角落里。程启思走到这个角落,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家具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他对钟辰轩说:“原来这些家具也在这个角落,但好像没有完全靠拢墙壁,也并没有像这样层层叠叠地垒在一起。”
钟辰轩说:“我也觉得是这样,看来凶手是想掩藏某些东西。”
程启思示意罗江过来帮忙,两个人开始小心地把那些大块头的家具给一件件搬下来。
钟辰轩看程启思搬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在旁边笑着说:“很重?”
程启思苦笑了一声。“你来试试就知道了,真像是铁打的。”
终于把最后一个大立柜给挪开了,墙上竟出现了一扇锁着的门。罗江找来了锄头,用力敲了半天,才把那个黄铜大锁给敲开了。
程启思一用劲,把那门推开了。门很窄,只能让一个成年人侧着身子进去。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立刻涌了出来,程启思捂着鼻子退了两步。
“有点不对头。这么混浊的空气,巫问他们能够在里面藏身好几个小时吗?还不早被闷死在里面了。”
钟辰轩低声地说:“说不定,真是这样。”
程启思摸出了电筒,小心地挤进了半个身子,把电筒开亮了,一只手还掩着鼻子。当电筒的光把这个只有半米厚的夹层照亮的时候,程启思只觉得一阵头晕。
“怎么了?”钟辰轩看到程启思脸色都变了,就想把他拖出来。程启思摇了摇头,退了出来。
“没什么,是里面的空气……缺氧。里面……”
他没有说下去。赵思翰接过他手里的电筒,也探头去看。他低声地说了一句:“我的天……”
钟辰轩不耐烦地说:“你们究竟看到什么了?”
赵思翰把电筒塞给了他。钟辰轩皱着眉,往里面一看,虽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吃了一惊。
里面有两具半蹲着的尸体,从穿着打扮上看,就是他们前两天才见过的云乐和吴宏。两个人的脸都极度扭曲变形,显然在死前经过了极度的痛苦挣扎。墙上留下了一道道被尖利的东西抠过的痕迹,钟辰轩把手电往下照了照,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手。手指甲都折断了,应该是在墙上用力地抓过抠过。
夹壁的空间虽然很窄,但却很长。在夹壁的另一头,还有一大堆东西堆在那里。钟辰轩把手电对准那边看了看,居然重重叠叠地堆着好几具尸体。
“我们把尸体弄出来吧。”
赵思翰在他的身后说。钟辰轩退了出来,赵思翰就挤了进去。
云乐和吴宏的尸体,很快被他送了出来,程启思急忙接住,放在了地上。跟着出来的是一具没有头的女尸,一口装着断肢的木箱,一具被轰得脸上血肉模糊的男尸,一具小孩子的尸体。最后,赵思翰出来了,他的脸色发青,一手拎着一颗长发的女人头颅,一手拿着一条孩子手臂的断肢。
“这里真像个停尸场。”赵思翰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他的声音都变了。“等会运尸车过来,有得他们忙了。”
钟辰轩走了出去,坐在井栏上。程启思也跟着走了出去,说:“我们想的没错。巫问在离开之前,把云乐跟吴宏也杀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窒息而死的。刚才我注意到,他们的后脑上都有被敲击过的痕迹。”
钟辰轩站了起来。“我们去后院看看。”
来到后院,钟辰轩走了几步,指着一处墙说:“这里应该就是夹层所对应的大致的方位了。你看……”
那墙是用砖砌成的,但有不少砖块的颜色还相当新鲜。程启思说:“看来,这里原来有一个出口,可以供人进出。但巫问却把出口的地方用砖块塞牢,又糊上了水泥。这两个人醒来的时候,水泥已经干了,只能在里面活活窒息而死。”他打了个寒噤,“而堂屋里的出口,不仅锁上了,还用沉重的家具给顶上了……吴宏和云乐,就和他们所杀死的人的尸体一起,慢慢地、痛苦地死亡……”
钟辰轩说:“连自己的同谋他都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
程启思厌恶地说:“那孩子也死了。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巫问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了。不过,我还是没有想通,我们看到的刘愿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
“我们看到刘愿的尸体的时候,其实只看见了被压在麻袋下面的衣服,一条被砍下来的手臂和扔在旁边的一只鞋子。”钟辰轩说,“其实孩子的尸体,除开那条手臂之外,早已被扔进了夹层里。把一件塞了泡沫的衣服和一条手臂挤在麻袋里面并不困难,需要让我们看到的时候,只需要把几个麻袋移开,顺便扔一只鞋子在旁边就够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说:“而云乐消失的时候,房间的老式木门和窗子还是从里面反扣上的。当时,其实我们如果能再冷静地思考一下,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大柜子,以云乐的身材,她完全可以藏在柜子里,一直等到我们离开再出来。第二次,我们跟李永田一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门就已经开了。那就是云乐自己从里面走出来的最好证明。不过,为什么那支枪在云乐‘消失’的时候也跟着消失了,我们再去的时候又冒出来了?这倒真是让我想不明白。”
程启思说:“枪发射了一颗子弹。也许,这一颗子弹是打在了某个死者身上?”
“我们最好去看看。”钟辰轩说。
尸体在前院里被摆成了一排,那场面着实骇人。赵思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地打量着尸体。程启思低着头在那里检查尸体,但是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尸体上面有枪伤。
突然,楚远冲了进来。他被留在公路里警车上,因为这一带的通讯信号很车,只有警车上才装了能接收通讯信号的无线电台。
“有消息,说有监控录像拍到了那个人!”
楚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戴着墨镜,穿着一件红黄相间的羽绒服。因为他留着长头发,又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相当引人注意!这个人买了到广州的火车票,然后就上车了!但是,在列车上,并没有找到他!”
他喘了几口气,又补充说:“那是一趟慢车,沿途有很多小站,几乎十来分钟就会停一下。嫌疑人在哪里下车,就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了。”
程启思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说丧气话,但心里实在是泄气的。以巫问的智力和对这个案件设计的精巧程度,他一定早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开车到最近的火车站——坐人多站多的慢车——到最近的飞机场——转机。而他的目的地,很可能是国外。这样的话,要想追踪到他,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巫问的长相,并没有什么特征,要在茫茫人海里寻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想到的,赵思翰自然也想得到。程启思已经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的推论向他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赵思翰虽然一再表示惊讶和不相信,但在看到了这里满地尸体的惨象之后,也无言以对。而这时候,楚远的这条消息,也等于是宣布了他们的失败。
钟辰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程启思身边。他轻轻地说:“这么说,巫问算是完胜了?杀了所有可能泄露真情想要分赃的人,带着不义之财离开?也许他早已经办妥了出国的手续了,只要有钱,申请移民不是难事。”
“似乎是这样。”程启思苦笑了一下。“我们就只能看到这个残忍冷静到可怕的地步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了。”
赵思翰铁青着脸,吩咐说:“好好地找!看这里有什么线索!”
李永田、楚远和罗江都跟他一起去搜查了,程启思却提不起兴致来。他看到钟辰轩也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说:“难道真的这样就告一段落了?”
钟辰轩耸肩。“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提醒了程启思,他的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所以他关了机忘了打开。他一开机,就看到有一条短消息,是头天晚上发过来的,正是他那个帮他鉴定巫问书法的朋友的短信。
“看起来很像是许林教授的书法,他是藏文化专家,擅写擅画。许教授单身,丧妻,三年前因一篇论文遭到攻击而辞去C大教授职务,下落不明。”
钟辰轩啊了一声。“藏文化专家,很像巫问。……三年前?……时间刚好……”
程启思死命地摇晃了几下手机,还是没信号。“不行,我要去打个电话给他。这个许林既然当了那么些年的教授,总有朋友,同事,学生,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线索。再怎么样,也会有他的照片吧?”
穿过树林的时候,程启思留意地看了看地面。果然,他发现了有一些断掉的沙棘。“辰轩,你的推测没错,凶手通过转移这些沙棘的位置,而把我们带错了方向。我们本来就是在天全黑的时候来到这里的,这地方的黑跟城市里面的黑大不一样,因为四周没有灯光,确实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对于周围的环境几乎一无所知,只是看到这样一间旅馆孤零零在这里。凶手沿路在这里铺下了沙棘,实在是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