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章在走廊上碰见汪诚,对他说:“汪诚!课长让你办件事。”
“什么事?”
“到你的母校濠江中学,找一个叫陈小威的学生取回一本唐诗。”
汪诚嘻嘻哈哈:“我当什么大事?原来是小菜一碟,我这就去。”
吴友章一本正经:“这可不是小事,跟共谍汪树平有直接关系!”
汪诚惊讶地:“真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警备车去!”
“是!”
吴友章叮嘱道:“取不回那本唐诗,课长饶不了你!”
程枫访问赌场经理后告诉岳剑忠,汪树平的那本唐诗被表哥陈克威借去,在儿子陈小威手中,陈小威是濠江中学学生;岳剑忠当即说到童娟就是濠江中学毕业的,程枫一听非常高兴,让岳剑忠快通知童娟去母校取回唐诗。岳剑忠回到童娟姨妈家,不见童娟,就跟刘妈说,童娟回家后,赶快到美副将大马路茶话室来。
此刻,程枫、岳剑忠就在这家茶话室等着童娟。所谓茶话室,实际上是澳门的公开吸毒场所。现时在澳门吸食鸦片是合法的,鸦片税一直是澳葡政府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
岳剑忠看见童娟,把她迎过来:“阿娟,你来得好快!”
“大侦探有事找,我岂敢怠慢?我一回家,听刘妈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就赶来了。什么事?”
“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办。”岳剑忠指着程枫说,“先介绍一下,这就是柳石老师多次向我们提起的程枫,他公开的身份是《东南日报》记者。”
程枫和童娟互相问好,握手。
“童娟,我知道你是从濠江中学毕业的,”岳剑忠问,“现在学校里还有你熟悉的老师吗?”
“有呀!她就是杜老师,我的班主任。当年我毕业回大陆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杜老师特地为我送行,还资助我路费。”
“杜老师?”程枫插话,“她可是澳门教育界的知名人士!”
“杜老师还记得你吗?”岳剑忠问童娟。
“怎么会忘记?杜老师昨天过生日,我还特地去看望了她。”
“那太好了!”岳剑忠认为这样一来,取回唐诗更方便了,“阿娟,你再去找杜老师,通过她找一个名叫陈小威的学生,取回一本《唐诗三百首》。”
童娟不解地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回头再跟你讲。你现在就去,趁濠江中学还没有放学。”
“好。我这就去。”
童娟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程枫望着童娟的背影,对岳剑忠说:“童娟作为濠江中学的校友,去办这件事最合适!”
岳剑忠深有感触:“多亏柳石老师的果断决定,为这次的行动派来了一位濠江女儿!”
童娟大步流星向濠江中学走去。纵然她身轻腿健,脚底生风,也赶不上汪诚的四个轮子。当她还在匆匆赶路的时候,汪诚已将警备车开到濠江中学门口停下,找到老校工,指名要见杜老师。
杜老师正在语文教研室里批改作业,老校工走进来对她说,有一个您过去的学生找您,杜老师问是谁?老校工说,那个学生叫汪诚。
“汪诚?”杜老师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个学生,不过他的学生成绩很差。”
“他现在可神气了!”老校工撇了撇嘴。
“怎么个神气法?”
“他是开着日本人的警备车来的,腰上还别着手枪呢!”
“这么说,他在日本特务机关工作?”
“我看是的。”老校工鄙夷地说,“这可是我们濠江中学的败类啊!”
杜老师表示同感地摇摇头。
老校工问:“见不见他?”
“他既然来了,就见见吧。”
汪诚在会客室里跷起二郎腿坐着,嘴里叼着香烟。他见杜老师走进来,出于礼貌从座位上站起:“杜老师,您好!我是汪诚。”
“汪诚同学,你好,请坐。”
汪诚坐下时,摆弄了腰间的手枪,以便坐得舒服些。
杜老师注意到那支手枪。
汪诚刚坐下,劈头问道:“学校里有个陈小威吧?”
杜老师警觉地说:“汪诚同学,你找陈小威有什么事?”
“陈小威的父亲告诉我们,他手上有一本唐诗。”
杜老师问:“这本书跟你们的工作有关吗?”
“它涉及一起案子。”
杜老师一怔,但不动声色:“有这么重要?”
“很重要,我们要拿回去研究研究。”汪诚打起官腔。
“陈小威正在上课,你稍等,我去找他。”
杜老师离开会客室。她返回时,将一本《唐诗三百首》交给汪诚:“汪诚同学,你看是这本唐诗吗?”
汪诚接过《唐诗三百首》,随手翻了翻,问:“是从陈小威那里拿来的吗?”
“是的。”
“那就是这本。”
汪诚开着警备车刚离开,童娟就从另一个方向赶到。
童娟热情地向老校工打招呼:“王师傅,您好!还认得我吗?”
“是童娟呀!”老校工将老花镜向下挪了挪,“你是我们学校的优等生,怎么会不认得呢!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杜老师。”
“杜老师在,我去喊她。”
老校工走进语文教研室,告诉杜老师又有一个学生来访。杜老师正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蹙眉沉思,听说来访的学生是童娟,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对老校工说,昨天我过生日,她送了一个大蛋糕到我家里,她今天来,肯定有事,立刻跟着老校工来到会客室。
童娟见杜老师走进来,迎上去说:“杜老师,又见到您了!”
“让我猜一猜,”杜老师说,“阿娟,你今天是为唐诗的事来找我吧?”
童娟一惊:“杜老师,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杜老师平静地说:“刚才汪诚也来找过我。”
“汪诚?那个爱打架的同学?”
“就是他。”
“汪诚为什么事找您?”童娟感到很奇怪。
“为陈小威的那本《唐诗三百首》。”
童娟担心地问:“您给他了?”
“我是给了他一本唐诗,但不是陈小威的那一本,而是另外一本。”
童娟兴奋地说:“真的?”
“我发现汪诚当了特务,他声称陈小威的那本唐诗涉及一起案子,如果我把那本唐诗交给他,可能又有进步人士遭到迫害。”
童娟肃然起敬:“杜老师,您真好!”
“阿娟,你等一下,”杜老师起身,“我去把陈小威的那本《唐诗三百首》给你拿过来。”
“谢谢杜老师!”
岳剑忠、程枫在美副将大马路茶话室等待童娟。程枫向岳剑忠介绍濠江中学的情况。濠江中学是澳门唯一不收费的中学,经费靠社会资助,在这动荡的年代,这种做法使得许多家境清贫的少年能够入学。
程枫还说,童娟提到的杜老师,是一位来自南京的大学生,以豆蔻年华投身澳门教育界,一干就是好多年,在乱世中历尽艰辛不改初衷,以积极支持祖国抗战为自己的神圣使命……童娟走进来,神气地拿出一个纸包对岳剑忠、程枫扬了扬。
岳剑忠问:“唐诗拿到了?”
童娟点点头:“拿到了!”
程枫问:“还顺利吗?”
“千钧一发!”
“这么惊险?”岳剑忠同程枫相视一笑。
童娟坐下来,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干。“我的同学汪诚当了日本特务,他比我先一步赶到学校,也要陈小威的那本唐诗,杜老师十分警觉,给了他一本‘赝品’,等我赶去时,杜老师把‘真本’给了我。”
程枫赞赏地说:“多亏了杜老师!”
童娟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她打开纸包,将一本《唐诗三百首》放到桌上。
三人凑过头去……汪诚得意地吹着口哨,走进办公室对吴友章说:“陈小威的那本唐诗拿到了!”
“这么快?”
“我老汪出马,一个顶俩。”
吴友章问:“该不会是‘赝品’吧?”
汪诚拍拍胸:“绝对正宗!”
岳剑忠、程枫、童娟在逐页翻看童娟从杜老师那里拿来的“真本”《唐诗三百首》。
终于,他们在书页折了角的那一页印的“杜甫·春望”上面,看到一个用铅笔划的星形符号。
童娟的眼睛瞪得滚圆,压低嗓子激动地说:“对,就是这首诗!”
程枫兴奋得直点头。
岳剑忠看着这首唐诗,轻声吟哦: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蓦地,童娟看到这首诗下方的空白处,有“大衍求一”四个蝇头小字。程枫凑近看了看,证实了童娟的发现,并说:“我认得汪树平的笔迹,这是他本人写的。”
童娟问:“大衍求一,这是不是日本人的名字?”
岳剑忠答道:“不是日本人的名字。”
“那是什么?”
“我们中华民族在世界数学领域有许多重要贡献,例如勾股定理……”
“勾股定理我学过,”童娟插话,“勾三、股四、弦五。”
岳剑忠如数家珍地说:“‘大衍求一’就是‘大衍求一术’,又叫做‘物不数’、‘隔墙算’、‘剪管术’、‘韩信点兵’,是我们的先民创造的一种运算方法,被欧美学者称为‘中国剩余定理’。它最先出现在《孙子算经》中,比古希腊大数学家刁藩都的研究成果要早得多;后来秦九韶又将它发扬光大,比欧洲著名数学家欧拉、拉格朗日、高斯领先五百年……”
童娟赞道:“我们的祖先真了不起!”
程枫扭过头来对岳剑忠说:“这会不会是另一个联络暗号?”
童娟也有同感:“既然汪树平将它写在这首诗的下面,我看是的。”
岳剑忠表示肯定地点点头:“刘锦为了安全起见,完全有可能设定双保险联络暗号。”
汪树平还在这一页写了“商会刘”三个字。岳剑忠、程枫对此深感不安。多亏杜老师没有把这本唐诗交给汪诚,而是给了童娟,它要是落到特务手里,后果真不堪设想!
吴友章和几名特务拿着放大镜在“研究”那本“赝品”《唐诗三百首》。
朱忱走进来问:“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暂时还看不出来。”吴友章答道。
“问过陈克威没有?这是不是他找汪树平借的那本唐诗?”
“问过了,陈克威说就是那本。”
第二天一大早,岳剑忠正要离开童娟姨妈家,童娟关切地对他说:“你今天到澳门中华商会同刘锦接头,事关这次行动的大局,我先陪你到东南日报社,你跟程枫见面后,我再离开,你看好不好?”
“为什么?”
“防止华务课的特务盯梢。如果他们盯梢,我可以引开他们。”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
“那我今天又没事可做了!”童娟撅撅嘴。
“可你昨天办了一件大事呀!”岳剑忠心怀感激地说,“如果没有你,我们怎么拿到汪树平的那本唐诗?怎么获知跟刘锦接头的联络暗号?”
童娟叮嘱道:“那你去商会时要多留神,从抗日救亡运动一开始,日本特务机关就注意到商会的活动,现在华务课肯定对那里盯得紧!”
“谢谢你的提醒。”
岳剑忠来到位于东亚大楼的东南日报社时,程枫正在门口等他。
在同事们鱼贯到报社上班的情况下,程枫以迎接客人的腔调对岳剑忠说:“岳先生,欢迎光临!”
岳剑忠也用其他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程枫君,给您添麻烦了。昨天有幸看了贵报社的巡回展览,那些精美的照片和图片将日本的国情、国力浓缩于方寸之地,看后加深了对这个‘樱之国’的了解。”
程枫乘势说:“里面还有些图片,请进来看看。”
他领着岳剑忠进入大楼,穿过回廊,来到后院。
院子里停着一辆“顺风牌”轿车。
程枫把岳剑忠带到这辆车旁:“我想你应该会开车。”
岳剑忠大喜过望:“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好的座驾!”
“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到澳门中华商会去,这种‘道具’是少不了的。”
程枫将车钥匙交给岳剑忠。
岳剑忠接过钥匙,打开车门,二人坐进车里。
程枫随手关上车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轻轻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我们要告诉刘锦的信息,就藏在这支烟里。”
程枫将那支烟放回原处,将整包烟交给岳剑忠。
岳剑忠接过香烟看了看,记住那支特殊的烟的所在位置,谨慎地揣进怀里。
程枫又掏出一个记事本,告诉岳剑忠:“这个记事本上有澳门中华商会的背景材料,你要熟悉一下。”
岳剑忠问:“为什么?”
“战争爆发后,爱国工商人士云集澳门商会,不仅有澳门本地的,还有香港和大陆来的,因而引起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注意。”
“早上童娟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得对。熟悉澳门商会的背景材料,会说几句‘行话’,对这次会见刘锦是有帮助的。”
岳剑忠从程枫手中接过记事本,凝重地点点头。
程枫走出汽车,站在门边,用寄予厚望的眼神望着岳剑忠:“日本特务随时会到商会去,请多加小心!”
“谢谢你的帮助。”
岳剑忠发动汽车引擎。
“祝你好运!”
程枫调侃的笑容掩盖不住面色的严峻。
“有了你的‘顺风’车,包管一路顺风!”
岳剑忠开着轿车绝尘而去。
岳剑忠将车停在商会门口,走进传达室,对值班员说:“我从上海来,想会见商会文书刘锦先生。”
值班员看到岳剑忠从轿车上下来,肯定有来头,没有多问,也没有打内线电话,就将他领进大楼。
到了办公室门口,值班员礼貌地对岳剑忠说:“请稍等。”他走进办公室,告诉刘锦:“刘文书,有位上海来的客人见你。”
刘锦说:“请他进来。”
值班员将岳剑忠领进办公室,返回传达室。
岳剑忠朝刘锦微微欠身:“您就是刘锦先生?”
“您是……?”
刘锦戒备地打量对方。
“我叫岳剑忠,这次登门拜访是关于唐诗……”
刘锦狡黠地一笑:“唐诗?”把客人带到办公室里面作为会客室的内套间。
岳剑忠不动声色跟随前往。
刘锦招呼客人坐下:“岳先生请坐。你知道我经常读唐诗中的哪一首?”
岳剑忠明白对方在考他,该亮出联络暗号了:“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刘锦接上去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岳剑忠为暗号对上了正感到高兴时,刘锦突然发问:“你看我有多大岁数?”
岳剑忠打量了他一下:“看上去在22岁至24岁之间。”
“准确的年龄呢?”
岳剑忠心想,果真遇到双保险联络暗号!莫非要用上“大衍求一术”?
刘锦用谜一样的语言说:“我的准确年龄是: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你猜究竟是多少?”
岳剑忠有备而来,当即背诵算法歌诀:“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月半,除百零五便得知。”对刘锦说,“你的年龄是:以三三数之的余数乘七十,五五数之的余数乘二十一,七七数之的余数乘十五,总加之,减去一百零五的倍数即得。”
刘锦问:“那是多少?”
岳剑忠轻声进行心算,口里念念有词:“二乘七十,加三乘二十一,再加二乘十五,总数是二百三十三,减去二百一十,得二十三。”转向刘锦:“你今年23岁。”
刘锦会意地笑了:“完全正确!”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刘锦悄声告诉岳剑忠,“狗”来了!随即大声问,请问您找商会有何贵干?岳剑忠会意,以同样的声调答道,我受上海商会一个朋友的委托,想了解澳门商会的发展情况。
刘锦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对岳剑忠说:“请抽烟。”
岳剑忠乘势掏出自己带来的香烟:“试试这种烟。”
他正准备从中掏出那支特殊的烟递给刘锦时,一只大手突然将整包烟抓住。
夺烟者是华务课的特务阿三。
朱忱认为商会中有抗日倾向的人很多,所以经常派部下来巡察,起到“镇场子”的作用。
阿三将这包烟捏在手中,欣赏它的包装。
刘锦知道烟里有乾坤,顿时紧张起来。
“啊,骆驼牌,美国货!”阿三边说边去拆香烟……“阿三队长,请坐!”刘锦故意把“队长”两个字说得很重,向岳剑忠暗示对方来者不善。
岳剑忠乘阿三不备,一把将香烟夺回来:“阿三队长,这包烟我和刘文书一人只抽一支,其余的都归你!”
岳剑忠迅速从中抽出那支特殊的烟递给刘锦,自己嘴上也衔了一支,然后将香烟“还给”阿三。
阿三接过香烟:“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谈吧。”转身离开。
其实阿三并没有走,仍坐在外套间里偷听二人谈话。
刘锦把那支特殊的烟抽了两口,说:“口太干,等一会再抽。”
他将烟捻熄,塞进自己的烟盒里。
岳剑忠对刘锦说:“我的朋友告诉我,澳门商会于1913年成立时,连办公室都没有,借用同善堂为临时办事处,几年以后才搬到木桥街;后来会务发展很快,又迁入火船头街……”
刘锦插话:“那是花一万三千元买来的两层楼房,地处内港河滨,十分热闹……”
阿三听到二人确实在谈论商会的事情,便打消了怀疑,悻悻离去。
岳剑忠同刘锦又聊了一会儿,握手道别。
刘锦回到寝室,关紧房门,拆开那支特殊的香烟,从中取出一张卷成一团的纸条,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汪树平出事,坐标未送出,今晚七时请到议事亭前地广场……议事亭前地广场位于板樟堂和市政厅之间,地面由专程从葡萄牙运来的有色碎石铺成黄黑相间的波浪纹图案,极富南欧情调。广场中央饰有地球仪的喷泉流淌不息,在彩灯的映照下清澈透明,五光十色。四周草木青葱,设有长椅供游人憩息。
当天晚上,刘锦如约来到议事亭前地广场同岳剑忠见面,两人坐在僻静处的一张长椅上。刘锦告诉岳剑忠,那个油库有两个部分,分别由两位工程师设计,我岳父只设计了一部分,他现住葡萄牙的里斯本;油库主体由祁先发先生设计,他已被谋害了。我交给汪树平的那份坐标,是由我岳父设计的,虽然失去了,但我可以找岳父再要一份,而发叔遇害时被劫走的那份坐标,我就无能为力了!
岳剑忠听后对刘锦表示,您只要设法再找岳父大人要一份坐标,就是对抗战事业的有力支持,至于追回祁先生设计的那份坐标,就不用您费心了,由我们来完成。
刘锦问:“我拿到岳父的坐标后,怎么同你联系?”
岳剑忠说:“你可以打电话到东南日报社找程枫,他是我们的人,而那家报纸又是亲日派办的,跟程枫打电话既方便,又安全。”
“行。”刘锦表示认可,又说,“我还能提供祁先生被杀现场的一些玻璃碎片。”
岳剑忠喜出望外:“真的?”
“我认识一家制衣店老板夏长胜,他年轻时当过警察,现在也是抗日救亡积极分子,他是第一个到达谋杀现场的人。发叔被害后,他对我说……”
岳剑忠凝神细听刘锦的回述……案发当天,夏长胜就将案情告诉了刘锦,并对他说,阿发要是昨天把坐标交给了你,或许可躲过一劫。
刘锦问为什么?夏长胜说,凶犯是冲着坐标来的,坐标如果不在,凶犯一定会逼着阿发把它找回来,而不会当场将他杀害。
“坐标真的被劫走了?”刘锦忧心忡忡地问。
“我无法证实。”夏长胜叹了一口气,“但我发现,铁皮柜门是虚掩着的,我一拉,门就开了。阿发决不会疏忽到忘了锁柜门,它肯定被人动过。我还发现墙角有几片玻璃碎片。我与阿发相识30多年,深知他爱清洁,讲卫生,决不会将垃圾堆在室内。这些碎片引起了我的警觉。”
刘锦眼睛一亮:“胜叔,您当警察的习惯至今未改呀!那些玻璃碎片呢?”
“我把它带来了。”夏长胜掏出用手帕包成的小包,解开,露出闪亮的玻璃碎片……刘锦将这包东西交给岳剑忠:“但愿胜叔搜集的这些碎片,能帮助你们破案,追回被劫坐标,同时为发叔昭雪!”
岳剑忠接过小包,郑重地说:“一定不辜负你和胜叔的期望!”
吴友章走进朱忱的办公室,问:“课长,您找我?”
“从那本唐诗中,还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吗?”
“不是我们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而是那本唐诗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堂!”
“那先放放。”朱忱摆摆手,“祁先发被杀案的侦办情况如何?”
“这两天没有去治安警察厅。”
“你呀,总是顾此失彼。今天抽时间去一趟。”
“是,课长!”
岳剑忠昨天同刘锦会面后,搜寻谋杀祁先发的凶手,追回被劫油库坐标的任务刻不容缓地摆在他的面前,他这个“私家侦探”该粉墨登场了!因此,今天上午,岳剑忠对童娟说:“阿娟,你今天得跟我一起出门了。”
童娟可高兴了:“真的?”
“你的‘阿叔’祁先发被谋杀,你为了尽快找到凶手,请来我这个‘私家侦探’,今天,你这个‘委托人’和我这个‘私家侦探’,该到澳门治安警察厅去备案了。”
“治安警察厅在龙嵩街。好,我们一起去!”
澳门治安警察厅警探部。麦克伦警长向凶杀组探员们布置限期查破祁先发被杀案。他厉声说,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要拿下祁先发被杀案!这使得探员们感到为难。一名探员直言不讳地说,麦克伦警长,您也是从凶杀组升上去的,像这种大案,破案条件差,警力又不足,再给半个月能破得了吗?“警花”宋春燕也帮腔,请求警长把破案期限再延长一点。
麦克伦只好把破案时间延长10天。但他命令:“到时候你们再破不了案,一个个都把枪交出来,统统给我站马路去!”
一名军装警员走进来,对麦克伦警长说,上海来了一位私家侦探,要求接下祁先发被杀的案子。探员们一听,认为“援军”到了,自然都很高兴。麦克伦警长当即离开凶杀组,去接待岳剑忠和童娟。
岳剑忠说明来意后,将申请报告递给麦克伦:“警长先生,这是报告书。”
麦克伦接过报告书,看了片刻,抬起头来问童娟:“你是祁先发的侄女?”
“是的。我听说发叔被害,十分悲愤,从上海请来私家侦探,希望协助警方尽快破案,缉拿真凶,告慰发叔在天之灵!”
“你是澳门人?”
“我在澳门土生土长,现在还住在十月初五街。”
麦克伦点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转向岳剑忠:“你是私家侦探岳剑忠?”
“在下就是。”
“有执业证明吗?”
“有上海市警察局苏成德局长签发的特许证。”
岳剑忠递上证件。
麦克伦看了证件后问:“岳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将证件还给岳剑忠。
“今天就开始。”岳剑忠以行家的口气说,“我想先查阅祁先发死因的法医学鉴定书和现场勘查报告。”
“好的。”麦克伦望了童娟一眼,“那请您的委托人先回去,我带您到资料室查阅这两份文件。”
岳剑忠正在资料室查阅文件时,吴友章来到警察厅,在走廊上碰到麦克伦,问道:“麦克伦警长,祁先发被杀案破得怎样了?”
“还没有拿下来。”
“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很难说啊!”
吴友章经过资料室门口,看到岳剑忠在看文件,觉得眼生,就问麦克伦警长,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调到你们警探部的?麦克伦说他是上海来的私家侦探,协助我们破祁先发的案子。
吴友章追问:“那个私家侦探叫什么名字?你看过他的执业证明吗?”
麦克伦答道:“他叫岳剑忠,我看过他的特许证,是上海市警察局局长苏成德签发的。”
“苏成德?”吴友章的眼睛闪忽闪忽,“这个人真的是上海市警察局局长吗?”
“你们华务课什么都爱怀疑!”麦克伦颇为不满,“我上个月去上海,还跟苏成德局长一起吃过饭呢。”
“那么,苏成德局长是不是真的给这个叫岳剑忠的人签发过特许证呢?”吴友章继续刨根问底。
“我管那么多干什么?”麦克伦瞪了吴友章一眼,“祁先发案侦办难度大,警力又不足,现在有不用付酬金的私家侦探送上门来帮忙,我们当然欢迎。”
吴友章因为不能说服麦克伦,怔怔地看着他。
吴友章回到华务课,向朱忱告了麦克伦警长的刁状,说他稀里糊涂地吸收一个陌生人参与办案,还让他查阅档案文件。
朱忱沉吟道:“在西方国家,私家侦探是一种很受欢迎的职业,如果这个私家侦探来澳门是为了查找杀害祁先发的凶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吴友章打断朱忱的话:“但是,课长,问题是这个叫岳剑忠的人是不是真的来自被皇军占领的上海?苏成德局长是不是真的给他签发过特许证?”
朱忱赞赏地说:“嗯——你不愧是我最得力的部下,这个问题问得好。”
朱忱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电话:“通知电讯室接通上海,日军特高课。”随后放下电话,对吴友章说:“我跟日军驻上海特高课的山下课长是好朋友,请他帮忙找苏成德局长核实。”
吴友章因自己的建议被朱忱采纳,洋洋自得。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