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味酒楼用过饭菜后,赵德昭陪杨濛二人,登上马车,去了城北。
马车到了城北,这是一家客栈,名曰凉城客栈,从名字上看就颇具西域风情。
杨濛把赵德昭带到一个房间,吩咐万松把老九请到他自己住的那间屋内,凉城客栈内的布局果真跟搭得上西域的胡风。
杨濛将赵德昭带入房间,然后道:“昭儿,你现在屋内等候片刻,我去叫你九叔过来。”
“义父,你且去罢。”
赵德昭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看到矮小的小方桌上,此刻陈列着三碟子菜。
一碟炸小鱼小虾,一碟熏腊肉,还有一碟子盐豆,这普普通通的几碟子,没想到义父他们的生活过得如此平凡。
赵德昭等了片刻,忽然间房门打开了,随即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进来了,他一头银发相间,脸上有些皱纹,身上穿着一身圆领粗布赭黑色长袍,这一身衣服已经被洗的桨白色了,而且让赵德昭意外的是,只见他的脸上,一只眼睛用长条形的黑布蒙着,看样子应该是负伤之后瞎了,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步伐,这铿锵有力、步履稳健,看样子是在军中待过很长时间。
先前听义父说老九是他的侍卫,估计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比义父年长几岁,跟随在义父身边已经四十多年。
接着杨濛的步伐也踏入房间,立马介绍道:“昭儿,这是九叔。”
赵德昭觉得自己失了礼数,他立即起身,拱手拜道:“昭儿见过九叔。”
老九看到赵德昭一副彬彬有礼的姿势,又从杨濛的脸上看到了欣慰的表情,他当下猜测面前的小孩子应该就是赵德昭,如今理当是他的少主了。
此刻老九也同样拱手道:“老九见过少主!”
赵德昭见此,却道:“九叔切莫如此,昭儿当不起如此大礼,何况昭儿毕竟是个小孩子,折煞小子了,这些年也多亏九叔照顾义父,这份恩情请受昭儿一拜。”说完,赵德昭又恭敬地拱手一拜。
老九摆手道:“少主礼重了,老朽何德何能,少主一片好意,老朽心领了,何况这是主上对小底的报答。”
接着老九又将自己的过去跟赵德昭提了一下。
赵德昭听完,他觉得老九当初落难淮南之地,幸亏遇上了当时吴王杨行密的军队,被吴王看中,然后当了杨濛的侍卫。辗转四十多载,出生入死。乃后在采石之时,为了报答杨行密的恩情,他誓死护卫当时蒙受杨吴朝廷追杀的杨濛,一只眼睛也是被人射瞎的......这份大恩,杨濛此生都难报,而赵德昭作为杨濛的义子,理应如此。
何况赵德昭对于这种忠心护主的英雄事迹十分推崇,杨濛有子如此,也是他的造化。
在一旁的杨濛见此情形,心中亦是回忆往事,不知不觉间一颗浑浊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他怕让在场之人看到,就转过头去。
待脸上泪水干了,杨濛才又回过头来,然后说道:“老九,昭儿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以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你都是昭儿的九叔,何况你也是我杨濛敬重的汉子,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主上,少主!”独眼老九听到杨濛和赵德昭这么说,心中觉得这些年受的苦受的累都是值得的,此刻他眼角滴落了一刻浑浊的眼泪,声泪俱下。
“老九,好了,你就不要这样了,我今天带昭儿来这边,是为了让他熟悉我们长春堂的一切,好早日承担起长春堂的下一任传承。”杨濛回到话题上来。
“是,主上。”老九抹了抹眼睛的泪花,然后正色道:“少主。我老九现在就把我们长春堂的一切都说给你听,至于少主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熟悉和掌握长春堂的大小杂事。”
赵德昭却道:“九叔,我都说了不要叫我少主,你可以称呼我为昭儿。至于长春堂的一切,你就放心好了,昭儿有信心让长春堂发扬光大,也为义父的血海深仇,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老九听了,高兴道:“好,少……昭儿,主上没有看错你,老九以后跟着昭儿。”
老九随即把长春堂的一些事情都跟赵德昭说了,赵德昭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在听的时候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当老九说完一切事情之后,赵德昭若有所思说道:“九叔,长春堂的来龙去脉,以及当初你们为何创立长春堂的初衷我都懂了,可是现在天下尚且都在分裂之中,而长春堂身处各国州县、城镇,人员庞杂,鱼目混珠,难免是有一些人利用长春堂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而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剔除大腿上的腐肉,保证能活下去。”
老九以及杨濛听赵德昭这么一说,他们都有疑惑:“剔除腐肉?这如何处理,才能不保证长春堂久而久之不产生混乱之局面。”
赵德昭一时间没想到如何做,此刻他摇头道:“九叔,义父,你们其实都想错了,昭儿打算温水煮青蛙,暂时不急,反正步步剔除、步步为营,若是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反而对自身也即为不利。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
“温水煮青蛙?”二人并不懂这个,又疑惑道。
赵德昭知道他们不懂这个,便道:“温水,就好比我们生存的这个坏境,人在安逸之时,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所迷惑,最终导致消沉、放纵和堕落;若是一下子改变人们生存的环境,人的反应也非常强烈,从而迅速做出选择,不至于最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么一说,他们几人就都懂了。
这个时候万松也进来了,见三人一直说着话,他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赵德昭接着又道:“我打算把广味集团开到各个国家去,到时候利用酒楼来监视散布于各国的长春堂分部,现如今鞭长莫及,只能一步步来,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昭儿现在财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些了。但是昭儿会尽快把广味集团开下去,下一步计划就是把酒楼开到洛阳、江宁府和CD去,义父,九叔,义兄,你们认为呢?”
按照历史的进程,赵德昭知道在明年周皇郭威就要征伐蜀国了,然后收回了被蜀国抢占的四个州,随后又三次征讨唐国,吞并唐国的江北十四州。接下去的六年,郭荣南征两大国家,所以说赵德昭认为是一个契机,到时候探入其他国家,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
不过军事上的,赵德昭现在还不想参与进去,主要是自己的父亲赵匡胤为皇帝身边的禁军将士,在接下去这几年中,父亲一直都是在奋勇杀敌,浴血奋战,从一个小卒子,坐到了点检的位置。
但是为了确保这段时期的历史不出现较大的偏差,他决定从商业着手,然后将商业这只无形的手,深入各国之中,而且赵德昭也自信他能把商业做得非常好。
除了商业上的事情之外,他还要理清楚长春堂处在各国内的各个势力,使两者能够更好地结合起来,互补共赢。
杨濛听了他的话,拍手叫好:“昭儿的方法好,见效慢,却是稳中求进,步步为营,其他办法,我们暂时也想不出来,但是既然昭儿为长春堂的少主,大家就应该听少主的吩咐行事,所以我赞成昭儿的想法。”
老九不知道,但是一切应该以上面的吩咐行事,所以也赞同了赵德昭的想法。万松也赞同了,就这样赵德昭四人在房间内谈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已近黄昏。
......
夕阳下,一道余晖撒了下来,此刻在新郑县【新郑市】边郊外,一处皇陵。
今日周皇郭荣带着兵马,立即离开此处,他要在天黑前与赵匡胤、张永德他们一支禁军汇合。
如今天色即将入暮,禁军队伍立马簇拥着郭荣往周军先锋而去。
高平之战、乃至后来的晋阳之战,让郭荣打出了大周的气势,也让那些(北)汉国的宵小之辈不敢南下,此刻周军一路东去。
过了二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郭威军队也与赵匡胤、张永德军队汇合。
郭威到了前方驻扎的军帐,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在将士们的簇拥下,进入军帐之中。
到了军帐内,郭荣忽然间收到了来自江宁府的奏报。
奏报大概是,李璟以冯延已、常梦锡为翰林学士,冯延鲁为中书舍人,陈觉为枢密使,魏岑、查文徽为副使。常梦锡值班宣政殿,专门掌管密令。
郭荣已经知道了一切,如今(南)唐“五鬼”****,改变了烈祖保境安民的国策,先后趁闽国、楚国内乱之际,出兵攻打它们,并先后攻灭闽、楚两国,但是这两国虽然已经被覆灭,但实际掌握并不是唐国的手中。唐国连年来东征西讨,穷兵黩武,前代积聚的财富迅速挥霍一空。
赵匡胤听郭荣将奏报上的情况给众位禁军将士说了一遍,他立即拱手道:“陛下圣明,如今五鬼与李璟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他们均为一些擅长诗文之人,对军政一窍不通。看样子不久之后,我大周南下有望了。”
“哦?元朗怎会有如此猜测?”除了郭荣之外,其余张永德也对赵匡胤的这句话有些疑惑。
赵匡胤道:“李璟坐拥朝堂,不善军政,此番我周军北上,驱逐汉国、契丹人,那李璟若是个擅长军事之人,可趁我周师北上,一举攻打京城;可是李璟暗弱,丧失良机,若等我大周解决北面危机,我大军则可一路南下,先攻江北,后逐江宁。”
郭荣听了赵匡胤的一番话,他道:“元朗果真明白我的心思,待我周师回京,准备充分之后,就可南下了。”
其余禁军将士,诸如张永德等人,也知当今圣上是个锐意进取之君,这一次雷霆之下,解了北疆的危机,着实可算一个铁腕君王。
此刻赵匡胤、张永德等禁军将士立即拱手道:“我等愿意听从陛下差遣。”
郭荣摸着胡子,意味声长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