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酒楼的生意十分红火,东京城内已经传了个遍,一些官宦人家等大户人家,都是在几日前就已经订了酒楼的菜肴,然后交由府上小厮,前去取菜。
而在酒楼前,那一长龙排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队伍中的百姓却也只好耐心地排着队伍,而那些食客们蜂拥而至,品尝着各种格式的菜肴佳酿。
从白天到黑夜,酒楼的生意还是非常红火,不过酒楼一红火,其他周围的几家酒楼的客人一下子就少了不少,这点赵德昭也知道,他就在等那些酒楼的东家耐不住性子,主动上门。
而城北那家客栈内,老汉也从手下人那里打听到了酒楼乃是一个垂髫童子经营,他疾呼此子妖孽,随即老汉手书一封,信封上署名【老九】,差人日夜兼程快马送去江宁府。
而眼书的几位东家也前去酒楼,要求分一杯羹,赵德昭也让李源昌给他们带去口信,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也懂,日后必当与各位精诚合作,只是眼下先回去,三月后必有行动。
几位东家知道这家酒楼东主的意思,也先回了各家。
……
时光辗转,转眼间便到了农历三月三日,上巳节,赵府上下正准备郊外去踏春。古语:“三月三,生轩辕!”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清明过后,草长莺飞,柳绿花繁。魏晋以后,上巳节改为三月三,后代沿袭,遂成汉族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传说上巳节这一天是伏羲、女娲交*合的日子,所以说今日乃是未婚男女们的大好日子。
此时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天清地明,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三月三日当天,一大早赵府杜氏便要求府下下人、仆从带了些生果菜蔬等饮食,一行人骡车装载,进行踏春之行。踏青之日,杜氏顺便去相国寺上香,求佛祷告、还愿。
赵府一队车马行当预先准备差不多,一路上车马简行,稍稍备上当日车马就朝向相国寺出发。
相国寺在开封中心,现如今差不多占地五百余亩,辖六十四个禅院和戒律院,曾任达百人。
虽然眼下未到大宋繁华年间,可是也是僧人众多,香火鼎盛,而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年间(555年),年代久远,如今大周当国,一个间有五次会在这里为百姓开放,开封百姓也可以在寺内自由地交易买卖货物,到了晚上便还有集会,而今日乃是三月三佳节,人更加多。
一路之上踏春之人众多,皆是车马行当,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寺门口。
“相国寺到了。”外边话音刚落,车子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赵德昭拉开车帘子,便望见相国寺前亦是车马停靠,仆从久候,王孙女眷们都入内朝拜神灵去了。
在赵德昭望见远处门口有两个小孩子的身影,好似很熟悉的样子,不过看不清楚,那二人的身影齐齐地就进了相国寺内。
赵匡美同坐车内,见他这般,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昭儿,甚么事,看得出神?”
“没事。”赵德昭回道,接着在下人的门口僧人的带领下,赵家人也入了寺内。
庄严的相国寺矗立,大门敞开,就像佛祖拥抱众生一般,世间疾苦仿佛都能在此处化解。
大相国寺,战国时为魏信陵君宅,后毁;北齐天保六年于旧址筑建国寺,后毁于战火。唐初,为歙州司马郑景宅,延和元年睿宗敕令改名为相国寺,几度兴盛,几度衰落,此刻大周太平年间,香火又旺盛,寺院几度扩建,已成今日之盛况。
车马即停,按照主次顺序,赵弘毅和杜氏夫妇首先下了车,最后都一起进了寺院。
初晨,一抹晨曦洒下,相国寺前古木深深,鸟儿清脆着打着曲儿,一切竟是美好。
赵弘殷等人都朝着大雄宝殿走去。
相国寺内,建筑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青瓦覆盖。主殿大雄宝殿愈发显得庄重,殿与月台周围有石栏杆相围。正殿建筑皆为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耸起,四周游廊附围,顶盖琉璃瓦件,翼角皆悬持铃铎。
第三世的赵德昭看了千年古刹名寺,自己已经经历过一千多岁峥嵘岁月,依旧是那种肃然起敬之感觉,亦停下脚步,沉思了瞬间,随后跟随家人步入前殿。
未及宝殿门前,便闻到香烟之气息。不久之后,赵家人踏入正殿门槛,殿内香烟袅袅,只见殿内置木雕密宗四面千手干眼观世音巨像,高约一丈三,全身贴金箔,据百姓相传为一整株银杏树雕成,整个佛像异常精美,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佛殿正前方,佛龛之上,正齐齐地摆放着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可见寺院的心愿,佛说普度众生即使如此。
观音像旁,立着一个老僧,此为相国寺的方丈,方丈法号智能,人称智能大师是也。
赵弘殷,以及杜氏上前施了一礼,道:“弟子见过智能大师。”
那位智能方丈双手合十,面色平静如许,身子微微欠着,双手合十,道:“见过赵施主,以及各位香客。阿弥陀佛!”
接着即是祷告。赵弘殷心里默念保佑,杜氏焚着斗香,秉着风烛,各自手持三支清香,待上过清香,便朝着面前的蒲团上跪了下去,身后赵德昭一行人皆俯首跪拜,跪在佛像面前。
杜氏起身,双手合十,佛珠扣在手背之上,嘴里喃喃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赵家平平安安,老身再此谢过佛祖!”
随后老赵慷慨地捐了些香火钱,寺内方丈眉目舒展,笑纳地收下了香油钱。
拜了菩萨,赵府众人皆往后寺禅房走去,待走到一处曲径通幽处,忽闻寺中一口大钟撞击之声,寺中之人皆冷清下来,听着寺院之中的撞钟声,佛音缠绕,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赵家人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钟声,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想必说的即是如此罢。寺院后头禅房之处,几个小沙弥正在打扫禅房,扫尘,通风……
见到赵弘殷等人,几个小沙弥停下手中的事物,忙躬身道:“见过施主,施主可往后院禅房稍事歇息。”
赵弘殷说道:“多谢几位小师傅,我等正往禅房赶去。”
几个小沙弥指了指那处干净利落的房间道:“施主,那处已收拾妥当,清水淡茶,果蔬甜品,众位施主可放心吃用。”
赵弘殷及杜氏在前头,身后之人皆往禅房步去,歇息。
禅房过于安静祥和,赵德昭逮着歇息的空闲工夫,别开人群,拉着赵匡美出身,往寺院前头走去。这二人开始只是听到一些声响,越往前去,就能见到真颜啦。赵德昭、赵匡美听闻响声,朝着人多热闹之处,奔去。
那地点儿,甚是热闹,且在开外之处,不远,几个脚力就到达了,赵德昭二人行至那处,人群骚动。
今日三月三,寺内,商品交易、表演云集。既有杂耍表演,又有吟诗作赋,相国寺大殿两边,风骚文人逗留其中,卖弄墨水,怡然自得,不乏题壁之人。读书人在相国寺内习字作画,以期可以题壁留名,无疑是一条出名的捷径。
题壁,始于两汉,盛于唐期间,骤然大增,开始形成一种风气。赵德昭知道宋代题壁之风方兴未艾,举凡邮亭、驿墙、寺壁等处多所题咏,叫人目不暇接。上一世学过最著名的就是苏轼的《题西林壁》了。
赵德昭走至一处廊内,墙上皆为字廊内,都是名家的题字,还有佛家人物、故事画作,精美绝伦。
赵德昭细细寻找,还能发现杨虚白的题字呢,这老家伙今日肯定也会来寺院题壁的,如今居于东京开封,好游佛寺道观,兴起时常在粉壁上题字,这千年名刹,随处可见他的书迹。
赵匡美见到赵德昭停在壁龛前,他道:“昭儿,你在看甚么?”
赵德昭指了指墙上那些字,说道:“你看这些字都是出自虚白先生之手,这个,还有这个……”
“小哥儿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个字出自虚白先生!”一位穿一袭竹纹圆领的棉夹袍,腰束锦纹带,头戴玉簪,端的是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神采星驰的年轻公子,正从远处回廊内走了下来,边拿着折扇扇着,边道。
“这位大官人见笑了。”赵德昭拱手道。
赵匡美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大官人,我家侄儿与杨虚白先生有过交情,也见过先生的自己,自然知道这是虚白先生真迹了。”
“哦?”这个年轻公子难以置信地回道。
“这位大官人切莫听我家叔叔胡语。”赵德昭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称呼杨凝式虚白先生为老哥的,在人前人后的,哪能称兄道弟,说出去要丢了老人家的脸面的,说完拉了拉赵匡美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这位小哥儿好生面熟,不知哪里见过?”这人一看赵德昭,仔仔细细地看着赵德昭,似乎在哪儿见到过他,他当下努力回想着,忽然他大呼道:“对了,我在广味酒楼见过你们。你就是那日在酒楼面前迎客的小哥儿吧。”
“正是。”赵德昭回道。
赵德昭方才听闻那年轻公子说话,便问:“听公子口音,不像是开封府人士?”
年轻公子道:“小哥儿,在下吴越人士,千里迢迢从江南吴越国来大周国游玩,见识到了广味酒楼的美味,心下十分舒畅,今日三月三,听闻相国寺热闹非凡,在下特意前来看文人士子题壁,顺便一道观看夜间表演。”
“今日人多,寺内当真是拥挤,说不定等会儿杨虚白先生也会来凑热闹。”身旁走过两人,其中一个书生,对着另外一个书生道。
那两个书生走过后,这个年轻公子忽然道:“小哥儿,你自有长在京城中,今日可否认定在相国寺能够见到杨虚白老先生。”
“据我估计,虚白老先生自然是不会放过凑热闹的机会的,而眼下欲瞻仰老先生真迹的学子众多,也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且等等看看。”
年轻公子则道:“那便好!”
“这位大官人,你且候在此处,说不定就会见到。”赵德昭安慰道,而这个时候赵匡美拉了拉赵德昭的衣袖,赵德昭便拱手辞拜,“不好意思,我们先行一步。”
“告辞。”年轻公子道。
赵德昭被赵匡美拉着小跑至寺内的几个百姓摊位前,那里置放着各种各样的物事器具,有小孩子把玩的玩具,如纸鸢,响牛等,也有小娘子、大娘子家使用的胭脂水粉,还有炊具,如刀具等……总之大大小小的铺位摆放成一堆,百姓也吆喝叫卖着。
这些东西,赵德昭自然是看不上眼睛,而赵匡美却对纸鸢等十分感兴趣,赵德昭见到叔叔玩性大起,遂掏出钱袋,拾掇了三十文,给付给赵匡美。
赵匡美眉头一皱,却不好意思地拿着三十文铜钱,买了最大的那对春燕纸鸢。
寺院内自然不是放纸鸢的好地方,城外的蔡河倒是个好去处,而这时候,一个年纪一大把,须发皆白的老年男子从来到了相国寺内,此人正是杨凝式。
而此刻,周围的学子以及士人见到杨虚白老先生,便围了上去,杨虚白在前面走,那些学子士人便在后头跟着,然后去了寺院后面的山壁前。
年轻公子见到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老者进来,便忐忑不安地站在回廊内,看了一会儿,忽然记起方才那个小哥儿所言,他便小跑到对面。
年轻公子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连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学生吴越国西府钱塘人士白孤城见过虚白先生。”
杨凝式自听到那人口中说出‘钱塘’二字,便回过头来,问道:“你姓白,钱塘人士!”
不过随后脸色就平静下来,追问道:“你说你姓白,那白弘光可是你的父亲。”
年轻公子拱手道:“不错,确实是学生的家父。”
杨凝式回忆道:“那你家父可好。自从二十年之前,开封一别就再也没见过。”
白孤城一一道:“家父去年因病去世,临别之前特意嘱咐与我,一定要把文稿交给先生,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我这才奉家父遗命,千里迢迢从钱塘赶来,上次在广味酒楼见过先生一面,当时不确定,而后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先生你。所以今天小子才等候在相国寺。”
“唉,你父亲当年乃我得意门生,可惜如今天人永隔,可惜了。当年……”杨凝式说道此处,往事都上了心头,后面竟说不下去了。
“先生切莫伤心,家父他得了不治之症,命中注定,这也是他的宿命啊!”白孤城安慰杨凝式道。
杨凝式继续问道:“白贤侄,你住在何处?”
“小子如今住在开封城内同泰客栈之中。”
ps.宋朝民俗,对军中将领一概敬称太尉,就如小民见了军人都称军爷、见了公差都称公爷一样,并非实指他的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