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后座坐着毛泽东。他穿着已经有些褪色的灰色中山服,右手夹着一支香烟,许久抽上一口。由于抽烟太凶的缘故,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已被熏得焦黄。他时不时地往左手的金属烟盒里磕磕烟灰。烟盒是黄铜色,已经磨得有些褪色,里面积了不少烟灰。毛泽东时而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眼神里闪烁着睿智的光;时而像个孩子似的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窗外。
坐在毛泽东身边的是他的夫人江青,她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有时微蹙的眉头说明她对呛人的香烟有些反感。
春光明媚。山坳里,不时地能看见深粉色的桃花,淡粉色的杏花,纯白色的梨花,花蕊一抹嫩红的海棠花……它们在争奇斗艳。毛泽东不由得想起唐人那些吟咏春花的名句。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当前中国革命的形势: 翻过了山顶,开始下山走向平原;度过了严冬,迎来了春天。
“老板,你能不能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江青抱怨说。
“抱歉,抱歉,熏着你们喽!”毛泽东歉意地笑了笑,按着烟头往烟盒里一拧,然后用拇指和食指使劲地捻了捻,确信烟头熄灭了之后,把半截烟放进右下兜,把烟盒合上,放进左下兜。“没法子,我是个烟民哪,不抽就闷得慌。”
“我不怕熏。有时候战友们聚到一块儿,也抽一棵。”阎长林打着圆场。
“哎 ,年轻人抽烟不好。”毛泽东摇着头说,“要有志气,这点不要学我。我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想改也改不掉喽。”
“主席,过了龙泉关,就是我们河北的地界了。”阎长林不无自豪地说,那语气多少有些像是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父母。
车窗外,石砌的水渠在山间蜿蜒逶迤,里面潺潺流淌着粼粼的清水,映照出蓝天白云。田间有几个农民,正在用铁锹把渠水引导到麦田里。那些喝饱了水的麦苗都支棱起来,绿油油的。车队经过时,农民们停下手头的工作,惊奇地注视着。
“噢,这里的山地有水浇田。”毛泽东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点着头,高兴地议论着,“比陕北的塬上好。有了水,再多施些肥料,就能多打粮食。”
“这里是石山,山上有泉水。春天,还有冰雪融化的水从山上流下来。”阎长林介绍着。
“以后要多修些水库、水渠,把这些水都利用起来。”毛泽东像在会议上做结论似的说。有顷,他又转向阎长林,体贴地问:“小阎,回到家乡高兴吧?”
“高兴。”阎长林使劲地点着头。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你比我好哇,年纪轻轻就回到家乡喽。我已经五十五岁了,还被人家叫做‘土匪’,有家难回呀!”毛泽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