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王叔铭又来了电话:“老头子要你不去沈阳,仍回葫芦岛。”
杜聿明心想,沈阳已经完了,营口、葫芦岛如不紧急撤退,一旦被共军攻击,想撤也撤不了。于是,他决定先去北平向蒋介石请示,然后再回葫芦岛。
中午12点,杜聿明乘坐的飞机到达了北平西苑机场。下了飞机,杜聿明看见蒋介石披着黑斗篷,满脸通红,正准备登上专机,忙上前向蒋介石敬礼。
蒋介石从杜聿明、王叔铭口中得知沈阳失守的消息,满脸通红,内心的滋味无以表达。杜聿明说:“以目前情况看,沈阳已经没有希望了,请校长早定大计,营口、葫芦岛的队伍要赶快撤退,华北如何部署,最重要的是徐州……”
蒋介石说:“你回葫芦岛等命令。”
“撤营口的船一直未到。”
“我催桂永清马上去。”
蒋介石准备乘专机离去时,王叔铭忍不住问,“是不是把卫先生接出来?”
“叫他到葫芦岛指挥。”蒋介石说着登上了舷梯。
下午2点,蒋介石回到南京,立即召集翁文灝、何应钦、张群等举行紧急会议。合众社报道说,蒋介石一反平时的乐观口吻,“以最阴郁和最悲观的腔调讲话”,认为目前军事情势为抗战结束以来之“最严重者”。蒋介石让何应钦马上打长途电话叫白崇禧立刻来南京参加会议,洽商中原统一指挥问题。
下午5点,刚刚飞到南京的白崇禧参加了国防部召开的讨论中原作战的会议。“时来天地皆同力”,这时的白崇禧真是意气风发,老蒋当初死活不肯答应的事,才几个月光景就乖乖地送上门来了。“形势逼人强”啊!如果不是中共把老蒋打得寒了心,能有这样的好事嘛。现在,要看他白健生答应不答应了。在10月30日下午的会上,白崇禧答应统一指挥中原部队,并提出了部队部署的拟议。可是睡了一夜之后,在10月31日上午10点继续开会时,白崇禧却说什么也不肯指挥华中、徐州两个“剿总”了。
原来,按照白崇禧“守江必守淮”的战略,应当把兵力部署在淮南,采取攻势防御。可是现在,徐州“剿总”的几个兵团却以徐州为中心,一字长蛇阵地摆在陇海线上,要想变更已来不及了。他怀疑这是蒋介石设的圈套。再者,南京、上海一带和谈声浪渐起,他觉得还是在汉口静观动向为好。
10月30日下午3点,在沈阳城内的民航飞机场上,围城解放军的枪炮声清晰可闻,这里只停着最后一架飞机了,拥挤在机场上拎着箱子的高级官员们却有好几百。过去,蒋介石一直说东北的军官要与东北共存亡,大家看到总司令卫立煌都没有走,所以,自己只好死心塌地等着当俘虏。现在听说有飞机来接卫立煌,当然也就争着要跟卫立煌一起走了。飞机装不下这么多人,而没上飞机的人又不会善罢甘休,不要说飞机起飞不了,而且眼看一场骚乱就要发生。
东北“剿总”参谋长赵家骧灵机一动,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本,当众高声宣布。
“马上有四架飞机来到,你们不要着慌!现在我宣布名单,”赵家骧念了一大串名字,“乘第一架,”又念了一大串名字,“乘第二架,……乘第三架,……乘第四架。等一会儿都按排定的顺序乘飞机,我担保都能走得了,不要乱抢!”
这一招果然管用,就像最灵验的灭火剂喷到了熊熊燃烧的木柴上,一场骚乱被制止了。大多数人已经少安毋躁,既然都有飞机坐,还闹什么?但仍然有少部分人坚持就要乘这一架走,自称自己为党国立过多少功劳,或者炫耀自己与总统的关系有多么密切,能早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们推来搡去,有些人连箱子细软都被挤掉了。
卫立煌在卫士们的护卫下登上了飞机,他看了一下机舱里,马上命令卫士。
“不许关机舱门!你们把汪副秘书长给我找来,不然,我死也不走!”
汪副秘书长就是汪德昭,是卫立煌的亲戚,在法国的中国科学家,通过法共为卫立煌与中共接上了关系,卫立煌把他从法国召回来当东北“剿总”副秘书长。
几个年轻力壮的卫士在人堆儿里找到了汪德昭,把他拥上了飞机,这才关上舱门。这时,还有一些国民党军官坐在飞机的翅膀上,或者死抱着飞机轮子的架子,以为这样就能被飞机带走呢。
近黄昏时分,载着卫立煌的飞机在锦西机场降落,受到了杜聿明和侯镜如的迎接。
“差一点见不到面!”握着杜聿明的手,卫立煌慨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