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咒骂之声不绝,极尽恶毒之事,可以想象,县太爷现在处境之险恶。响儿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对谢晓七说:“其实,夫人她人很好,咱们洗澡的热水都是她烧的,那桌上的饭菜也是她亲自做,下人只是帮些忙,就是脾气不好,经常骂人,尤其是我们来蹭饭的时候,你也听见啦,依着她这样的骂法,虽不是直接骂我们,但那比直接骂我们还叫人难受,一般人跟本受不了,唉,夫人若是能改改她那爆脾气就好了。”谢晓七想了想道:“嗯,我知道了。”
乞丐们洗完澡,张爷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干净的衣服,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比他们来时所穿要好多了,尤其是谢家爷孙,洗完澡穿上干净衣裳,别提有多舒服了。
众人围在饭桌前,谁也不敢先动筷子,县太爷夫人板着脸用眼神横扫四周,看到谢晓七时,顿了顿,这孩子怎么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神半露于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对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也说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留意,只认为谢晓七不过是饿的有些乏力罢了,吃完这顿饭也就好了,不过看他那没精打彩的样子,却是有些让人厌烦,于是她拉长音调,极不情愿的说道:“行啦,都别愣着啦,吃吧。”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已先吃起来。
县太爷心中暗自感叹:“暴风雨终于过去啦,感谢老天爷,感谢神。”遂安下心来吃饭,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吃饭,唯有谢晓七不动筷子。夫人是何等心细之人,能没瞧见?一股莫名之火腾的冒了出来,谢晓七不动筷子,这明显是在示威啊,对夫人来说,竟然有人如此方式抵制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不吃饭是嫌我的饭不好吃吗?”夫人强忍怒火,咬着牙问道。县太爷刚放下的心腾的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谢晓七则并不慌张,他就等着夫人开口询问了。“夫人,今天这顿饭是我出生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饭。”谢晓七回答说。“那你是故意不吃,是向我示威喽。”夫人压低声音说道,气氛明显紧张起来。“我从小跟爷爷流浪,只有别人在我面前耍威风,我却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示威。”谢晓七再答道。“那你是嫌我脾气不好喽。”夫人的忍耐力已然达到了极限,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静静听着。“也不是。”谢晓七再答。
“那是为什么!”夫人突然斥责式的发问,猛的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盘,全都飞起半尺高来,夫人那个桌角,五指之印清析可见。县太爷一看,心想,坏了,夫人真动怒了。
“夫人,您别多想,我不吃,自有我的原因。”气氛如此紧张,谢晓七仍然不慌不忙,响儿心里干着急,却不敢多嘴插话。“好,那就让你说说原因,你若无理,别怪我欺负你是个小娃娃。”
“夫人,我从小跟着爷爷流浪,受尽人间冷眼,也被打骂过无数回,我没有恨过打骂我的人,因为我知道,我穿的破破烂烂,吃着发酸发臭的食物,我这个样子,本来就惹人讨厌,既然我本来就让人讨厌,那么别人打我骂我,不就是正常的吗?我又有什么理由恨他们?”谢晓七这样答道。
县太爷暗想,没想到这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性。“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同情你,像你这样的小乞丐我见多了。”夫人语气已不是那样严厉。谢晓七接着说道:“夫人,你并没有骂我们,更没有打我,我又怎么会嫌你脾气不好?”“那就吃饭。”夫人说道。
“我不能吃,我不能吃。”谢晓七这句话重复了两遍。“为什么不能吃?”夫人问道。
“我吃过无数讨来的饭,可那都是别人不要的烂饭烂菜,说起来他们对我没有什么恩德,夫人,你对我们虽然也是冷言泠语,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你却为我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饭菜,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嘴上不说,可心是热的,不然又怎会每道菜都做得这样用心?”谢晓七说。
“嗨,说这些干嘛,既然知道我是用心做的,那还不赶紧吃?不然菜凉了,岂不是辜负了这桌好饭?”夫人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夫人,我只是一个人人讨厌,没有出息的小乞丐,你这份恩德,我报答不了啊!”谢晓七郑重的说道。
“你这从何说起?嗨,这孩子,我为你们做饭,那也是我们家老头子这么吩咐的,这也是我该做的,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行啦,吃饭,吃完也就有精神了。”夫人言语里,已有温柔。
“夫人,你如此厚待我们,打我们,骂我们,我们都不怪你,只是,惹你生气,实在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起你,夫人,我跟这些兄弟一样,都没见过父母,这世上,也只有你为我们做过饭,我们都愿意把你当母亲一般对待,我们如果有母亲,她再打骂我们,我们都不会怨恨她,我们如果有母亲,只要她高兴,我们愿意挨打挨骂,夫人,你心里不好受,打我们,骂我们,都无所谓,只是,你千万不要生气啊。”谢晓七有些急切的说道。
夫人也是女人,她的心被彻底打动了,夫人不能生育,致使她一见到别人的孩子就会想起这件事来,多少年来,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她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咒骂老天爷夺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孩子,可是今天,她觉得,她能放下这个沉重的包袱了。
夫人眼角有些泛红,她轻轻的说道:“我不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放心吧,你将来一定有能力报答我的,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把你们当我的孩子看待,我不准你们没出息。”夫人低下头,说道:“孩子们,吃饭吧。”
见到些情形,县太爷也明白了夫人的心情,他心里也很高兴,夫人终于把担子放下了,多少年,他一直陪伴自已的夫人,即使自己的父母与自己断绝关系,多少年来,他从未提再娶之事,只是不想冷落了夫人,多少年来,他任凭夫人打骂,也从不还口,只因为自己曾对夫人许诺,些生只爱她一人,男人,就该信守诺言,他震八方,是男人中的男人。
大家都沉默不语,县太爷想打破沉默,笑着说道:“孩子们,你们,不是想听西洋神的故事吗,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讲这西洋神。”蛋儿一听,立即高兴起来,拍手大叫:“好啊,好啊,县太爷快讲。”其他人也都抬起头来,毕竟,这事儿还是有吸引力的。
县太爷正要开讲,忽然院外一支响箭,县太爷面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