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幽火为首的一行人,再也顾不上其它,纷纷仓惶退走。
一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白衫长发青年,正贴着路面,端身正立,双手背负于身后,极速漂移过来。
这是辅助类秘术——神行步。瞬息千里的神行步。是花浅!他终于出现了。
在任枫廷倒下之前,花浅已经来到身前,并扶住了他。
花浅调动自身的异能源力,治疗着任枫廷。
数分钟后。
“感觉好些了吗。”花浅挽着任枫廷的肩膀,关切地问。
“啊——我、”任枫廷脸色缓和下来,有些感激地看着花浅,“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了,”花浅缓缓站起身,“你刚才施展的禁术,蕴含的天地之威太过强大,我从老远就感觉到了,所以就赶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用出那一招。”任枫廷摇了摇头,脸露茫然之色。
“是的,很危险。”花浅的语气不急不缓,不温不火,没有什么感情,但声音总是很软糯,很好听,“所以你以后更要克制自己,不能冲动。”
“知道了。”任枫廷也跟着起身,朝梁舒颖走去,观察着她的伤势,“花大叔,有什么办法能帮到文逸吗?”
梁舒颖看起来并无大碍,也是只是受了些惊吓。她刚才也受到了那股威压的影响,所以看上去还有些呆滞。在任枫廷的安抚下,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连忙说道:“快去看看孙雨洋吧,他好像不行了……”
孙雨洋躺在地上,周围重新亮起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却是双目紧闭,纹丝不动。
任枫廷走过去看。
“生化基因被他们损坏了……”任枫廷喃喃地道。
“啊?”梁舒颖惊哼一声。现在她才知道孙雨洋身上原来也有这种东西。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生化基因,早就被任枫廷彻底取出并摧毁了。“那他……还会醒过来吗。”
“会的。”任枫廷予以肯定的语气回答着,“但他以后……恐怕会像平凡人一样脆弱了。”
“是吗……”梁舒颖嗫嚅。
“并未来得及完全摧毁,文逸回来的话,说不定能重新修复。”任枫廷话锋略转,道。
“可是……文逸哥哥现在好像很危险……”梁舒颖满面忧色。
“是的,”任枫廷微微点头,面向花浅,“花大叔,我想,我们应该去支援他。”
花浅与任枫廷四目对视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
“为何?”任枫廷惊道。
“枫廷,我这人从来不喜欢暗中去打探别人——尤其是朋友的秘密。文逸从来不愿对我说他的秘密,我也没有办法。甚至他这次突然出门,我也才知道不久。我就说我自己推测到的吧。文逸现在应该是在另外一个人类的文明世界里,他研究出的科技,跟那个世界有着很大的关系。以前从来没有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世界的人突然要对付他。那些人找到你们,大概是想要破坏他的研究计划。是的,或许我们应该去帮他,但是,我找不到那个前往那个世界的通道。你知道如何前往?或者你可以问他一下。”
“我也不知道。而且现在无法联系上他了。”任枫廷也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
“……”
“而且,就算能找到,我也不能贸然前往。就好像他们来这里一样,我们也将会相当等于是入侵者,一旦遭到对方的抵抗,我们将更难以在陌生的地方援救郝文逸。”
“……”
“相信他吧,他会逃出来的。”
“那……只能希望如此了。”
“而且,最近隐域那边也有比较大的动荡,我不能走开太久,必须去维持住局面。”
“你要走了吗。”
“明天吧。我暂时在这里保护你们一会。”
“如此,多谢了。”
“不必客气。”
花浅将孙雨洋背起,上了任枫廷的车,与他们一同回到了学校。
在车上的时候,任枫廷问了花浅一个问题。
“花大叔,您今年多大了?”
“呵呵。你想问我的真实年龄,还是假的年龄?”
“这……这还有真假之分啊。”
“我只告诉你一个。”
“那就说假的那个吧。”
“那好。我今年是六十四岁。”
“……”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和答案。但话说回来,梁舒颖听了,却是若有所感——快八年了,花大叔的模样就一直都没变过,一点都没有。
看起来总是仿佛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真的好……好羡慕啊,有机会的话,一定得请教一下花大叔,他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回到学校。时间是9月2日晚上,20时44分。
一下午的课都没上。不过无所谓,可以找同学补一下课。
这个时候的校园很热闹,到处都是玩耍着的学生,高矮胖瘦男女不一,或单独或两个或多个一起,这些都不关任枫廷他们的事。
他们低调地从边上走过。
花浅背着孙雨洋,也只是慢慢地走。
偶尔有些人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也只会以为花浅是一位老师。
也有人认出了任枫廷和梁舒颖,但这并妨碍不到他们。只是多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各忙各的。或许会偷偷与旁人小声议论一下,无关要紧。
花浅与任枫廷和梁舒颖分开,他找到了梁洛妍的住处。
“你好啊,燕子。”梁洛妍刚开门,花浅便礼貌地说道。
“花、花大叔?”梁洛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来了?”
“六年没见了。”花浅感慨地道,“燕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梁洛妍亦是思念之感倍切,“没想到,花大叔还是跟当年一样。”
花浅曾经在梁家住过差不多一年。期间,一直悉心指导着两姐妹的修行。
“明天我又要离开了,要不是恰好,或许今天也还见不上呢。”花浅将孙雨洋放下,“这孩子就麻烦你了。”
梁洛妍这才发现孙雨洋并不是醒着的,而且脸色灰败,顿时惊道:“咦——他、他怎么了?”
花浅道:“无妨,我这就让他醒来。”
一阵透明微芒,自花浅掌心缓缓流出,涌向孙雨洋的脸颊。
孙雨洋渐渐睁开了眼睛。
“……我、我这是怎么了。”孙雨洋有气无力地说着,看起来也是病怏怏的。
“你现在安全了。”花浅柔声说道。
梁洛妍凑到孙雨洋脸前,略微心疼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难受。”孙雨洋嗫嚅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花浅微笑着摇了摇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孙雨洋。“你是个坚强的男孩,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他到底怎么样了?”梁洛妍问花浅。
“他们呢。”在花浅回答之前,孙雨洋也虚弱地问了一下。
“刚才他们三个被人袭击,可惜我来得有点迟,这孩子已经受到了一些伤害。不过还好,枫廷和颖儿都没事,刚才我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花浅答道。
“到底是谁?”梁洛妍又问。
花浅摇了摇头,道:“一些很不友好的人。”
梁洛妍默然,不再追问,若有所思。
孙雨洋已经能起来走路了,只不过看起来巍巍颤颤的,似乎随时都要跌倒的样子。在他的坚持下,梁洛妍和花浅,都没有上前去扶他。
孙雨洋并没想要走去哪里,他只是趴在护栏上,望着楼下三三两两的人群,人来人往。
有些浑浑噩噩地看着。
自从医院醒来之后,他便一直有些浑浑噩噩。无法接受世界已经改变的事实。
甚至总是莫名其妙地昏倒,醒来后浑身难受。他是否闯入了一个原本不应闯入的世界。
仿佛这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或者说,他无法适应这个世界。
回首一下吧。
自从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从此失去了双亲的照顾。只剩下他和孙梦媛,茫然不知所措地,相依为命。
受到巨大打击的孙雨洋,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一蹶不振。
他的父亲早已丧失了活着的意志,甘愿当一个莫名其妙的替罪羊,然后,没有声息,对他们两兄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那时候孙雨洋就已经近乎心死。孙梦媛是他最后的牵挂,使他苟且活着。
村子里有个老人,大家都叫他狗爷。那时,狗爷是孙雨洋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引路人。
狗爷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照顾孙雨洋和孙梦媛的重任。
他常常跟孙雨洋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耐心地,细心地,慢慢地清扫着孙雨洋噩梦里的灰霾。
孙雨洋渐渐地——狗爷无微不至、苦心孤诣的爱与教导,将他唤醒。
狗爷曾经生活在修行者的国度。指间流年,几许风风雨雨,多少辛酸坎坷,历经过妻离子散,历经过家破人亡。
如今垂暮之年,回首当时,不胜唏嘘。
那些过往,对狗爷来说,亦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狗爷告诉孙雨洋。
没有什么苦难会让人挺不过来。
总会有熬过去的一天。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孙雨洋大概是熬过来了。
他忍辱负重三年,平平凡凡地过,看着妹妹一天天长大。
他们将会成人。狗爷也许会有离开他们的一天。
长大了。能干什么呢。
孙雨洋一直默默地等。也只能默默地等。祈祷时间能给他答案。
三年。他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甚至还见到了日夜思念着的孙敏——安芷祺。
两人久别重逢。就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多年后的再相遇。
那一刻的错觉,似乎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然而……
在希望刚刚被点燃起的同时,孙雨洋绝望了。
他仍旧是世间的一只卑微渺小的爬虫,无法改变任何的一切。
那一刻,孙雨洋明白了父亲的绝望。
他也明白了,觉悟了。
想解脱了。
然而仿佛只是睡了一觉。
孙雨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过往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梦的泡影。
梦结束,一切也就应该结束。
但他醒了。
他看见一个冷峻的少年,还有一个热情的美貌少女。
少年对他很冷漠,但少年对他很热情,很关心。
他甚至还感到了身体的一些变化。
孙雨洋从未亲身体会过什么叫脱胎换骨,但那大概就是。
仿佛突然之间就变强了,然后世界等着他去拯救。
依然戏剧般弄人。
路边的一场遭遇战,让他明白。
他或许确实强了一些,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依旧渺小的微不足道。
他或许应该感到庆幸,亦许这是个好的重新开始。
为了求证这个想法,也表明他急切的想要变强。
他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五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这在以前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真的变强了。也许还会渐渐变得更强。
依然戏剧般弄人。
路边的一场遭遇战,让他明白。
这一切只是个错误。
醒来后,孙雨洋明显感觉到,那种让他自信的感觉,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一身的酸软和虚弱。
他变得和从前一样。
如此反复。
仿佛玩物。
……
花浅看着孙雨洋消融在夜灯下的背影,有些失神。尔后,轻轻地对梁洛妍说:“他很难过。”
梁洛妍明白了,走上前去,从背后揽住孙雨洋,带着恬静的笑容,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两张脸,贴在一起。
“阿洋,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一个很坚强的男孩。是最勇敢的一个。”温柔有如情人般的耳边细语。
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