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丫头,你好似又忘了他”肖以墨眉头一蹙,面上又浮出惯有的没心没肺的笑
凤九月闻言一呆,板起个面孔抬眼瞧上方望去,正巧一道清冷的目光也往这边投来,竟意外的两双眸子就这样对上了
少年的身子仍然侧身卧于那根颇为粗壮的枝干上,只是不知何时已然换了姿势,只见他单手撑住下巴,墨发就这样凌乱的飘落于白色的衣肩上,阳光斜斜的映射在他的面容上,清澈的蓝眸里似染了层琉璃,波光闪闪,
额上的月牙隐去,朦胧的面孔竟渐渐清晰起来,眉若远山,目若星辰,五官生的十分精巧秀气,只是周身的气质如云雾,缥缈不散,笼罩住少年一身的绝色风华
凤九月倒是纳闷之极,一时有点颓然。玉骨可以召唤出英灵,可如何让英灵幻化成玉骨,她完全懵懂
若不是因为两次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已然忘了这可是堂堂的魔尊玉修,她圣灵册翻得甚少,可实在不知道这位王是个什么性子,想想他的战绩,势必也如传说是一个嗜血成性,杀人无数的修罗,可这样的少年,唔,实在不像
“肖以墨,我想问你”她带点怯意的缩了缩目光,手装作无意的抚了抚额头,转向肖以墨,笑的有点腼腆
肖以墨眯了眯眼睛,也回了个坏坏的笑容,双手环抱,不怀好意道“你说”
“这英灵聚集成人形,靠的应该是施术者的灵力罢,可我完全感觉不到我自己使用了半分灵力,如今他好生生在我们面前,是怎么回事”因为心虚,凤九月出声甚小
肖以墨无力的摇了摇头,干脆说道“血——”
“什么”凤九月脸色微变
“你忘了,灵器认主都是以血为宗,你莫要跟我说你阴差阳错捡到玉骨,莫非还没引血封印”肖以墨傻眼的看着她
凤九月心一窒,如沉入万年冰窖,脸色一下子变成土灰色
血,她当然记得,那日玉骨发着幽绿的光,原来是沾了血,可是那夜她手里的血,是蓝倾的血,若说以血为宗,那也是以的蓝倾的血,
不,蓝倾已死,那这玉骨应该是要重新封印认主的,这样玉骨应该也还是她的,但是,蓝倾若死了,那是谁在输出灵力,凤骨又是如何以人形出现,而且现在还好生生立在他们面前,可是,蓝倾是她亲手杀死的,是她亲眼看着他没了呼吸
难道——蓝倾还活着
不,不可能,那为何她又可以召唤出凤骨,她记得明明是她亲口叫着凤骨的名字,手里的玉骨才发出那样强烈的光芒,难道这些都是她自以为的吗
“凤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肖以墨俊脸一沉,察觉到她脸上明显的不安
“没-没什么”凤九月心里惊疑不定,面上神色也闪闪躲躲
若追溯起来,事情确实诡异,要说那个泥人是很早之前,他们还身处深水渊时她亲手刻了送给蓝倾,根本就没动过什么手脚,而玉骨风声也是不过近几年来才开始传散,若是以她近日对蓝倾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背着日君私藏玉骨的
她额上微微渗出汗,面上神色阵青阵白,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个记忆犹新的夜晚,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的便是蓝倾那双已经失去色彩灰暗的毫无生气的眸子,正死死地怔怔的盯着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面容此刻却像噩梦一般紧紧缠绕在心头,一遍遍回放过脑海,她不禁哆嗦了一声,手摸了摸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何时,究竟是何时,心头竟裹上了一层罪恶感
如果说早在深水渊,在日倾海还没有将他们带出来之前蓝倾就已经得到了玉骨,而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将宝物默默的藏了起来,可是他面上对日倾海的奉承都是假的吗,他又是怎样若无其事的瞒过来的,再往深处想会不会蓝倾之所以对她冷漠,对她疏远,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顾忌日倾海,再想想在深水渊与她冷暖相知的蓝倾,眉眼之中都是温柔,怎么可能会背叛她,越想越不对劲,凤九月刹那甚至觉得当时蓝倾最后的眼神里是含着悲凉与失望的,如果当时她不那么冲动,现在也不用去想这个想破头也想不出的答案,她是被魔鬼附身了吗,当时怎么会向蓝倾下的了手
这些纷杂的思绪,随着她面色一正,只停留了片刻,想到自己作茧自缚,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大笑三声,亦或是大哭三声,但心中突增的孤寂感却是怎样都弥补不了
她娇躯后仰,一阵风过,吹得她短发如乱云般飞起,她以手支额,目光闪电般射向少年,心中突增千层勇,刚才惧意一扫而空
少年两道冰冷的目光骤然收缩,绝美的面容下隐藏着狂风暴雨,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了下来,他额间月牙又开始隐隐作亮,他玉指一抬,直指凤九月,仍以那样慵懒的姿态,淡淡道“是你——召唤出的本尊”
凤九月一怔,硬着头皮大声道“正是”
她心想,这是魔尊第一次开口说话,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语气,真不像眼前这位看上去孱弱的少年
少年面上仍像是涂了层霜,没有丝毫情绪,但只见他浩瀚澄澈的蓝眸里渐渐涌起一层雾色,启唇缓缓道“你可知,满天诸神,八荒邪魔,凡是见了本尊,都是低眉顺眼的”
一字一顿,声若轻烟中,却隐隐可见上古神威
少年的话虽然轻微,但却如一方千钧巨石投在海洋,压在凤九月的心头,她自知自己神态语言都过于放纵,立马退后一步,敛声收气道“魔尊说的是”但随即又沉不下心头傲气,眉头轻扬,又提高些声音道“可如今这里是圣灵界,不是魔界,您也不是过去那个令六界闻之丧胆的魔尊玉修,只是我召唤出来的玉骨之魂”不管现在是谁的灵力令你成形,你都是我凤九月手里的玉骨
“住嘴”话一出口,伴着风雨欲来之势少年身形一闪,晃眼阔亮的白已然立在了凤九月的身前,迫人的气势伴着颀长的身型震得凤九月惊叫出声,手慌脚乱的向后退去
“九月,小心”同时肖以墨也是神色一惊,担忧的叫出声
她目光怯怯,却又呆滞,竟吓得忘了从少年身上移开,他墨发轻扬,额间月牙开始闪耀着青芒,浑身也像是包围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白洁无暇的衣袂也在突然刮起的阴风中大幅飘起
只瞧去,淡雅神圣的面庞上,霜意更深,一双眸子也由淡蓝变为了深蓝,甚至还有浮续的冰块夹杂着涌上来,这寒意直教凤九月全身发麻,明明三月阳春季节,她却觉得寒意浸入心底,明明只是一个英灵,可这种恐惧感,甚至比对上日君时,还要多了三分
肖以墨呆愣半响,一回神立马一个箭步踏至凤九月身前,张开左臂将她挡至身后,但隔近后,他才不得不惊叹少年身上所释放的威慑力,这哪里是一般高阶修灵者能比
少年看着两人面容煞白,身形僵硬,一脸的慌忙失措,平淡的脸上又显出一丝慵懒之意,嘴角竟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轻描淡写道“本尊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
凤九月暗暗吸了口冷气,心想,少年其实根本就没有怒意,只要静下心来感受一番就会发现少年身上所释放出的灵力淡淡的柔和,与刚才在日月宫时那满身的杀意完全不同,但这也并非意味着少年可以容忍她刚刚的放肆,因为这迫人的气势不是假的,在那空洞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眼里,她们恐怕就如地上的蝼蚁,谁会与地上的蝼蚁生气呢
可是转念一想,心下疑惑更深,咬紧牙不甘道“魔尊刚刚救了我们,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
话未出口,就被少年如银针般锋利的眼神给制止了
凤九月咽了口水,欲言又止,只见少年脸如万年玄冰,无一丝温度,蓝瞳里蓄积的雾气更深,仿佛只要再多说一句,便会触到他的极限
那夜,她擅作主张对他说道,你是我凤九月的玉骨,就叫凤骨可好,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前一刻,她让他不要与日倾海纠缠,他也不由分说立马退出千里,未曾有任何不满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完全是一副叫人捉摸不透的样子,玉骨召唤出来的英灵难道不应该听施术人的意志吗,可为何他还是前世那般骄纵的神态,完全不受掌控,难道其他玉骨也是这样,英灵都还保有着前世的姿态,那可都是神尊降世,即便是再强大的修灵者也不可能降得住这曾经叱咤风云的神魔首领罢,其他三位拥有玉骨的修灵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越想越颓然,越想越不安
肖以墨现被一股无形的压力侵迫着,他只与少年面对着,便觉气氛瞬间降到零点,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下来,他目光瑟缩,根本不敢看向少年的脸,在深水渊求生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只要少年稍有不悦,他们便会立刻丧命于此
他小声道“凤丫头,我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劝你还是别再说让他不高兴的话了”
凤九月在他身后轻应了声,心乱如麻,眼睛还是怔怔的盯着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上,嘴上虽不敢说心下却轻哼道,不管你前世多么的厉害,也只不过是个魂儿
但就是这一瞬,少年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猛地射在她身上,那突如其来曝射出的狂乱的幽深的光,似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
伴着四周突然喧嚣起来的狂风,那朦胧的眼底突涌的一片深邃的蓝,似浩瀚的宇宙般逐渐吞噬漫天的星辰
刚刚还幽静惬意的深林现不断发出吱吱的声响,落叶纷飞,被阴沉之气包裹,更甚者连上头的晴空也被乌云掩了去,星辰气候竟也能操纵
“区区一个女娃儿,如此放肆”
“本尊虽不清楚你是凭着什么本事将本尊叫出来,但是你听着,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雪一般洁白的衣袂在狂风中一摆一停,最后一句少年语气倏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字字带着肃杀之意,一时之间,似乎四面都萦绕回荡着话语中的余威
如巨石般狠狠压在凤九月的心头,脑中轰然炸开,听见的全都是那句
杀你不费吹灰之力——本尊杀你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