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
赵擎背着双手,向着城外望去。城外黑压压的军队,像是一座山一般压在他身上。
“皇兄!”涵月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呢?”赵擎没回头,语气中透出一丝疲倦。
“你都站在这儿好几天了!”涵月跑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衣袖。
“我没事的!”赵擎摸了摸涵月的头,想要笑一笑,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皇兄!下去休息吧!你若倒下了,这城中的臣民该要如何是好?”涵月公主眼睛红红的。
“月!”赵擎拉过涵月公主,看着她:“若是三月后城破,你就自己逃吧!不要管我!”
涵月公主沉默了。
城外异族数十万大军围城,现在的大梁唯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尚在南方的军团上,但是希望渺茫!
“皇兄,城未破,情形尚有一丝转机!”涵月公主安慰赵擎。
“月!你看!”赵擎拉着涵月来到高台边缘,向着城外一指:“你看,异族数十万大军在城外驻扎,唯有最靠近城内的一批人整日对着城中挑衅。外围将士兵马仍然井井有条,粮草充足。这就是做了打算围城的准备。这样的军队就算是我大梁最精锐的南方军团,又能如何?”
“城破,不过是时间罢了!”赵擎拉着涵月:“城破之时,你必须要离开,为我赵家留一丝血脉!”
“那你呢?”涵月知道答案。
“我是大梁的王!”赵擎闭上了双眼。
我是大梁的王,这城中是我的臣民,身为君王食民之膏血,却不能引领臣民走向乐土。如今亡国已成定局,我身为王,若是逃脱,城外大军必不可善罢甘休,这城中的万千百姓就会因我而性命无存!
赵擎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想哭!却早已忘了如何哭泣!
自他十岁,便被灌输身为王族的荣耀,那时起,整个大梁的江山就已经交付在他的肩膀上,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无数人关注着。
涵月可以哭,但是他不可以!身为王,他没有哭泣的权利,就算是悲伤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下去吧!”赵擎转过身:“我看看你今日武艺是否精进!”
这是我唯一的亲人!让我好好看看她,或许过些时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嗯!”涵月愣了愣,擦干了眼泪,轻声应了一声。
她也明白,自己的哥哥是王,这是他允许自己最后的任性了!
深夜了,皇宫内也没有多少灯光,太监宫女怕城破被牵连,逃出宫外不少,整个皇城都没有多少人迹!
今日是八月十五么?赵擎抬头看了看月亮,这才想起!
涵月公主身着一身红色长裙缓缓而来!
“皇兄!”涵月行了个礼!
刹那间,赵擎有些出神,他想起。
那个也是喜欢一身红装,却与涵月性格完全不同的龙女。
她的心意,自己怎会不知?日益转变的性格和话语!望向自己的眼神,不时露出的关心。
龙性至真。但是我却负了她。
本以为自己为了大梁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当手中的枪刺入她的胸口,自己还是动摇了!
龙女,若我不是大梁的王,你我或许会有结果吧!
涵月公主见赵擎呆呆地看着自己,很羞涩的笑了笑,轻声叫了一声:“皇兄!”
赵擎反应过来,这人不是龙女,是自己的妹妹!
“皇兄,你不是说要见我练武的成果么?”
“月!”赵擎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皇兄!”涵月却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皇兄,谢谢你!”
涵月说完,走到一旁取了自己练武时用的剑!
“皇兄!今日小妹为君一舞!”涵月握着剑,行了个抱拳礼。
赵擎提了一壶酒,也不坐着,就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
涵月行完了礼。提剑前指,转身挥剑。
皎洁的月光罩在她的身上,一身红裙轻舞!
哥哥!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让我送你一程吧!
赵擎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月!原谅我,你是我的妹妹,但我不能护你一生。
涵月越舞越急。哥哥!你我兄妹一场,我又岂能独活?
赵擎见不妙,就要上前阻拦!
未待赵擎上前,就见涵月一个转身后竟伏在了地上。
赵擎赶忙扶住涵月公主:“月!醒醒!”
“呼!”赵擎见涵月还有气息,松了口气。
想必是这丫头悲伤过度,舞剑之时乱了气息。
“月!”赵擎抱着涵月,像是自言自语般:“你一定要活下去!”
次月,天穹破,异族入城。
“陛下!”护城军统领急匆匆来报:“敌军正在屠城!”
赵擎没想到这些异族竟是如此丧心病狂,心中大惊。随即一股怒火涌上。
“来人!与孤杀出去!”赵擎怒火中烧,我大梁亡国已成定局,你却还要杀我百姓!
“是!”统领与护城军仅剩下的百十名将士一同喊道。
赵擎手持长枪,走在最前方!刚出皇宫,就遇见了一队敌军。
“将军有令,杀入皇宫,生擒皇帝者封王爵!赏金万两!”那人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大力送下了马!
赵擎抽出插在那人胸口的长枪。
“不是要生擒我么?来吧!”赵擎大喝一声。
异族见此人一身华服,虽是被方才将领之血染上,却难掩身上的王者之气,再加上刚刚赵擎自己所言。都像是不要命一般,直奔赵擎而来。
赵擎长枪舞动,取性命如同割草一般。
敌军一批批的涌了上来。赵擎已是杀的入了魔般!来人,倒下,来人,倒下!
长枪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一身的白衣已然变成了血衣!满脸的血迹来不及擦拭!
脚下的尸骸越来越多,赵擎仍未停下!
杀!杀!杀!赵擎早已不记得别的,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长枪脱手的瞬间!
自己已是脚下尸骸成山,百十名将士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的站在尸山之上。
赵擎下意识到夺了最近的一名敌军的兵器将之送入另一人的胸膛。
杀!他像是机械般不停地收割着生命!
过了许久!
周围的敌军全都退下了!
赵擎抬起了满是鲜血的头。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这还是孤的大梁么?”嘶哑的喉咙带着无尽的悲伤。
敌军已团团围住尸山。
赵擎孤零零的站着,满头的长发披散着。
“赵擎!束手就擒吧!
谁再说什么嘛?他听不清,仰起了头,夕阳的光透过皇城上空的黑烟照在他脸上!
举目望去,城中火光四起,毫无生机!
大梁,想必是毁在孤的手上了!
长剑慢慢提上了颈间。
“孤是大梁的王!大梁已亡,孤又有何颜面存于世间!”
冰冷的剑锋滑落!
妹妹!龙女!大梁!
二十年的君王路,今日就断送在这冰冷的剑锋下吧!
“孤这一生,无怨无悔!”
赵擎合上了眼,眼角眼泪滑落。
“只是有少许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