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许是我来到这个朝代后过得最为辛苦的一段时光了。好不容易将那人的伤口都清理干净,却已是鸣晓时分。小桃让我打发回去休息了,坐在桌旁,我只手撑着脑袋稍稍养神。不时回首去看一眼那用帘帐遮掩了的床,思维有些涣散。这刺客竟然是个样貌清俊的年轻男子,这倒让我不觉有些吃惊。原以为会是个中年人,谁知此人也不过二十出头,想是和玄烨差不多大。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他只身入宫行刺的原因。
想着想着便是有些体乏。我以这种极不舒适的姿势竟也迷迷糊糊地入了睡。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觉到肩膀上微微有股暖意,一惊下回神,倒是忘了自己的姿势。手离脑后一切失去了支点,只觉自己是猛地往地上栽去。眼见“香消玉陨”的残局就此发生,却是在一刹那滞住了。眼前的是一双冷漠平静的眸子,那人手上的披肩仍不偏不倚地被他握在手里。
比昨儿个的神色明晰了不扫呢。我轻地笑了开去,若有若无地以原本的姿势继续端坐,倒也不言谢他的“一扶之恩”。大恩小德,这些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你为何救我?”男子问道,看他的神色显然认为我这么做该是出于某种目的。
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救都救了,也不好反悔了吧。”
他的神色有些不明,忽明忽暗的,然后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双手一拉身上已焕然一新的衣着,毫无表情的脸上忽地多了几抹红晕:“是你替我换的衣服?”
这样不苟言笑的脸忽然害羞起来其实很具喜剧效果。不觉地我微微偏头,未叫他看见嘴角那忽然间难以抑制的笑意,语气尽量平淡地道:“不仅是衣服,壮士你身上的伤口可都是宛文亲自清洗上药的呢。”
男子许久没有出声。正暗暗奇怪,回头看去时却见他的双颊泛红不止,终于是难以控制地笑出声来:“你可别想说什么让我看遍了所以要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我可受不起。”眼见他的眼底涌上了懊恼的意味,那干燥的嘴唇一动似正要说什么,却是立刻噤了声。疑惑下正想出言,忽听有人急促地入院的声音,而后是烦心的敲门声。小桃的话自门外急急透入:“主子,御林军来查人了。”
微微皱了下眉,我知事态有些不妙,向那男子使了个眼色,他便会意地又藏身回了帘帐之中。周围的一切已经整理地很干净,稍稍打量了番心想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只要不让他们进来搜人,该蒙混的许是可以蒙混过去。
可万一顶不住,那就……
轻吸了口气,我缓步走去开门,本想让自己的神态尽可能地自若,可是这手的颤动怎就是这样无法隐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