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将这个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带上,飘飞,拂面而来阵阵凉意。
一个长发少年牵着一匹雪白的马在道上走来,阳光明媚而轻柔地铺满了他漫步的地上。
马背上一个头戴方格布帽将眼睛遮住了的孩子,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然后自顾自地翻着竹简在查看什么。
“南阳那边,袁术率军两万多参加会盟。东郡太守乔瑁也是两万多。”那孩子指了指南阳城的方向,然后又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北海太守孔融和北平太守公孙瓒也参加了,唔,再加上西北的西凉太守马腾,总共有十七路人马正在向洛阳方向开去。这盟军声势浩大呢。”他汇报一样地说完后,小心翼翼地卷起了竹简,然后专心地咬着手里的苹果,脸上是满足的表情。
那片被带飞的落叶飘过了长发少年的面前,少年意识到什么,抬起头一看。眼前的小城名为鲁阳,他们正停在东门处。城上刀甲林立,一片肃杀之气。
“鲁阳……陆逊啊,还有一路盟军你少算了哦。”长发少年笑着牵动白马走进了城门。似乎此刻正是备战期,有许多兵士进进出出甚为热闹,虽然盘查颇严,他们两个还是顺利进入了鲁阳这座屯兵用的小城。
“呃……还有一路?是哪一路?”那个叫陆逊的孩子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那长发少年。
“哈哈,应该就在这鲁阳小城里。”长发少年言犹未尽,却不再多说,牵着马便往城的纵深处走去。
“喔……”陆逊抓住了一片跌落在他头上的落叶,转了转,又咬了一口苹果说道:“秋天了……”
这鲁阳虽然是小城,但是因为处在中原战区中一个特殊的位置,加之有重兵把守着,所以多年来虽然局势动荡,鲁阳却经营得不错。因为各地区的消息情报大多在这里交流,加之这地区的人多年来已经养成了谈论时政秘闻的习俗,于是有商者看准商机在这里开了家名为醉易楼的客栈,虽然不大,但是生意红火。多年来的发展,别说是醉易楼里的境况如何盛大,光是看醉易楼附近的大街小巷坊间邻里便可见一斑。凡是有三两人之地,便会有各地秘闻消息在口舌间流淌。而士子们,商人们等凡是想探听天下间各大消息者,都会来到这醉易楼里,或喝酒或住宿,听听南北来往如流的市人名士高谈阔论,继而争着对目下重大的传闻国事发布灼见真知。而此刻,长发少年正领着陆逊往街市中的醉易楼走去。
“陆逊啊,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住宿了。”长发少年停在了街市中间的客栈门前,只见上边写着“醉易楼”三个字。
“嗯,周兄决定,我没有意见。”陆逊说着,翻了翻背在身上的小布包,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我们的盘缠花光了。”
“哦,不碍事。”长发少年将白马的缰绳递给笑脸迎来的小二,微笑地径自走进了这“醉易楼”。
这醉易楼颇为不俗,里边是个宽敞的大厅,隐隐总有高谈阔论之声入耳。中央屏风处的绿玉案上摆着一把七弦古琴,却没有人抚琴,虚弦待拨。
“客官请上座,是要用膳,还是住店?”店主微胖却一脸福相,见迎面而来的长发少年仪表不凡玉树临风一般,店里今天人手不够没人招待,便自己招呼上了。
“老板,我见这醉易楼的古琴无人弹奏,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少年落落大方地将身上长剑解下放于桌上,那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微笑。
“咦?”店主被长发少年这突兀的一问,顿时愣怔了一会。
“周兄的意思,为这醉易楼弹上一曲,以这一曲,抵押住宿一晚的房钱,如何?”不觉间,陆逊已经坐在桌子旁,手里是一个新的苹果,边擦边兴奋地说。
“这……好啊!”店主之前还带着一丝着急的表情,不想此刻却是转危为喜,答应得如此之快,这次却是长发少年愣怔了。“客官若真的琴艺极佳,今日倒是帮了我店的大忙呀。”
“为什么?”陆逊好奇地问道。
“客官有所不知,我这店向来都有一艺女抚琴,此女琴艺极佳,南北过往的食客,来此店多数是慕名而来,专为听曲。听曲的闲暇间,花费一些酒食,这店才能经营至今。不想这半个月,她老父病危,回去早晚照顾。我这店啊,便是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那些来此谈论政事传闻的名士们,更是说没了琴音,这醉易楼便没了感觉,于是这半个月去者大半。刚刚我还在着急,要是这两天她不来,我这店估计就没赚了。”店主擦着细汗解释道。
“呵呵,周兄的琴,一定不输你那个艺女,你就放心吧。”陆逊自信地说道,咬了一口苹果。
“嘿嘿,是是,若如此,别说是今晚,你们住上个十天半月的,也不收你钱。”店主欣喜而又有点担忧地擦着细汗说道。
长发少年也不多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只见他在数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那屏风处,摸着那绿玉案上的古琴,跪坐了下来。
“哦,今日这醉易楼,看来要焕然一新了啊!”一个蓝衫之士注意到了屏风前的古琴事别半月,今日又有人要弹奏,本来他自己是要走的,此刻却是颇为期待地叫了壶酒打算仔细聆听。
“这少年年纪轻轻的,琴艺不知怎样。突然好怀念之前那艺女的琴声呐,仿佛天籁一般。”一个矮个子的汉子也发话道。
“别说话,喏,听听先。”
“嗯嗯。”
只一会功夫,这醉易楼竟是安静了下来。看来众人半月不闻琴音,好似三月不知肉味一般,甚是期待呢。
数声乐动,随着长发少年抚琴而拨的瞬间,渐渐有了自觉,组织成了一首曼妙的曲子。那少年上手之快,不觉令醉易楼里的众人暗暗吃惊。停息了近半个月之久的醉易楼,今日重见天日一般,婉柔的琴音绕梁其间。店主闭眼聆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幸福充溢了一般,想要欢叫出来。这少年的琴音实在是一出手便非同凡响。
急上速,点吟拨,指指流风。
回复缓,绰按挑,弦弦欲断。
少年的指法越来越迅疾,琴音却杂而不乱。那把古琴似乎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一般,音动连连。伴随着流进来的簌簌秋风,令人感觉好似辛劳了一天之后经历了一个舒心的沐浴一般,畅快淋漓。
“彩!”少年的一首曲子堪堪谈完,坐下竟然有人大声喝彩。
“小兄弟这曲,如沐春风呐。”又一个老者感叹道。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今日这曲,当真横扫醉易楼半月萎靡之气呐。精彩精彩。”一个侠客模样的人大是赞叹,甚至心情一好,连连招呼着要请全场一轮好酒。就这么一曲,醉易楼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门外之前有驻足观望者,此刻不觉也是走进了大厅里。
长发少年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并不骄傲,而是抱拳向全场一拱,作势要离去。
店主见因为这少年一曲,醉易楼似乎瞬息间回到了半月前的氛围,心里甚是感动,忙着招呼长发少年说这三天的房钱全免,末了乞求一般地询问少年是否可以多弹几曲。少年却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是全神贯注地连着弹了几曲。
大厅东北角一个头戴红头巾,身材魁梧的人正大碗喝着酒,似乎也很欣赏长发少年的琴,听到妙绝处不觉大笑了几声,引起了陆逊的注意。
没想到这醉易楼的老板这么豪放,不止免了房钱,还十菜一汤地给端到陆逊坐的桌子上,还热心地询问是否要品尝下店里上等的好酒。陆逊似乎对酒不怎么热衷,倒是提了个要求问哪里能够买到颜色鲜艳的苹果。店主爽朗地笑着答应,便吩咐小二去街市上找寻。陆逊并不觉得突兀,而是乖乖地坐在桌子上,等着长发少年抚完琴。
“我听说,那曹操刺杀董卓不成,逃脱了追捕,今日却成了盟军的发起者。大起大落呐。”长发少年抚琴的期间,这醉易楼的大厅又恢复了半个月前那种边听琴边谈论时事的氛围。店主正吩咐小二们增加坐席时,一个面如白玉丰神俊朗的青年人首先发言了。
“这消息恐怕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了吧?”大厅里一个矮个子男人揶揄了声,又道:“半个月前已经风闻各路诸侯起军陈留会盟,细算下应该有十八路人马了。”
(嗯?十八路人马啊?)
陆逊本来不怎么留意别人的高谈论阔,但是当听到那人声称有十八路人马时,他想起了长发少年之前说过,他还少算了一路人马。于是陆逊便颇为留心大厅里众人的谈话。
“我且问你,阁下说的这十八路人马,不知是哪十八路?”一个老者好奇地问道。
“莫非危言耸听?汉室如今已成强弩之末,哪里还有诸侯相应勤王?”老者的话才刚刚落点,又一个人站起身来厉声而问,似乎这问题也是大家想要知道的,大家都看着之前说话的矮个子男人。
“南阳袁术,冀州韩馥,豫州孔铀,兖州刘岱,河内王匡,陈留张邈,东郡乔瑁,山阳袁遗,济北鲍信,北海孔融,广陵张超,徐州陶谦,西凉马腾,北平公孙瓒,上党张杨,长沙孙坚,渤海袁绍。”之前那人如数家珍:“再加上曹操的本部兵马,共计十八路诸侯。”似乎罗列事实正是最好的回应,这矮个子男人说完便是哈哈一笑。
(长沙孙坚?)
陆逊摸着背在身上的布包,将一小竹简拿出,记下了孙坚的名字。
“孙坚大人也要去么?”那老者又是一问。
“当然。这鲁阳小城近日兵马骤然变多,诸位难得不觉得么?”
“是嘛,孙坚大人这一去,凶险难料,不知是否还能回来鲁阳。这几月,鲁阳在孙坚大人的治理下,可谓盛世太平呐。”那老者甚是感叹。
老者的话一出,全场却是没人反驳,有人感慨有人叹息。看来这孙坚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想来非同凡响。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头戴红头巾,身材魁梧的男人大笑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