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的西街市,一个中年男人用一辆二轮车拉着一车米在前行,一个游侠装扮左手拿剑的少年跟在旁边走着。
合肥城历经多年的扩建,早已经分为东西两个街市。东边的街市是新城区,新新行业和商人们都聚居在此,有钱的城民百姓也在这边购置了土地安了家。而西边的街市则是旧城区,大多较为贫穷的人则在这边落脚。
“哑叔啊,麻烦你了啊,从家里跟我到这里来,还要干这等劳累的活。子敬实在过意不去啊。”少年只能帮中年男人推那米车,却也帮不上多少忙,便在这会儿帮中年男人擦了下汗,这天的太阳实在有些许的猛烈呐。
那中年男人似乎和少年所唤一样是个哑巴,此刻停下稍事休息,见少年说出这番话,便是紧张地一阵比划,加上咿咿呀呀的语言,一般人可听不出是在表达什么。
“哈哈,哑叔君子胸襟,子敬却是多虑了呢。”少年却明白哑巴男人所表达的,此刻爽朗一笑。
哑巴男人又是一阵比划,这次却是少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也不那么紧张了。
“哦,哑叔说我才是君子之心,为国为民。”那少年依然显得轻松爽朗,见哑巴男人点了点头,却是伸出手摇了摇说道:“这太抬举我了啊。君子么?我才不管这许多呢。刚刚为了这车米,在米店里杀价时用了些手段威逼利诱,倒不是君子行为呢。”
哑巴男人却是哑声笑了笑,又是比划咿呀地表达着什么。
“也是,都是为了百姓们好,虽然此举其实杯水车薪,但是有做总比没做好嘛。你说是不?”少年笑道。
哑巴男人点了点头,又拉起了米车前行。这米车似乎是特制的,比寻常拉货用的二轮车大上许多。车上一袋袋大米堆积如山,重量定然不轻,可见那拉扯的男人力道不寻常。
“噢,子敬大哥哥派米喽,子敬大哥哥派米喽。”一个小男孩清亮着嗓音跟在米车后面一跳一跳蹦来,手上的风车被迎面来的风带了起来,频频转动。男孩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子,身上都穿着粗布衣服且布满补丁。不过孩子们脸上的表情却如晴空般清澈。
“小五,小五,你过来。”那少年蹲下身子向蹦来的男孩招了招手。
“是,子敬大哥哥。”那男孩来到少年面前,双手抱拳好似手下大将一样。
“哎呀,看你,鼻涕都流出来。真是的,呵呵……”少年呵呵笑着,摸出了身上的拭汗丝巾擦了擦小男孩的鼻涕。小男孩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呐,小五啊,你和大家分散开去,和大伙说一声。就说谁家里缺米的或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饿着的,都到这里来,我给大家派米。今天这米质量可是好极了,而且又便宜,我买了很多呢。”
这个叫小五的男孩随即便是点了点头,然后和身后的几个孩子说了说,大家便开心滴四散开去了。
少年站起身又向哑巴男人赶了过去,眼下这个地方正好是西街市最宽敞的路口。
“哑叔啊,待会派米的事,又得辛苦你了啊。”少年帮助哑巴男人卸下米车,开始整理档口待会可以让贫穷的百姓们秩序地排队接米。
哑巴男人休息了一会后,又开始帮少年的忙了。
……
此时西街市这个宽敞的路口上,有间二层楼的小酒肆。一个清秀的少年和一个白色宽大布袍的老者正在品酒。少年时不时透过栏杆型大窗口向下望,见鲁肃和一个中年男人来到这里,于是兴奋地唤了唤旁边的老者。
“夫子,鲁肃来了哦,你看。”周瑜笑着说道。
颜衡停下了手中的杯子,也抬头向下望了望。那个少年习惯左手拿剑,额头上一条深蓝色头巾遮住了饱满的额头额外显眼,一看就认得他。
颜衡因为周瑜一番话的说动,终于和周瑜来到合肥城这西街市。据周瑜说,鲁肃最近都在这里行走勘察些什么。所以在这里一定会遇上鲁肃的。
周瑜不再多说了,只是笑着喝酒,他跟着颜衡,已经开始学会品酒了。虽然不会多喝,却会仔细地品味。颜衡见周瑜笑得不明意味,却也不觉忤逆,只是自己慢慢地观察。
……
在那些小孩子的宣传下,附近那些贫穷一听到有人派米,都跑了过来。
在鲁肃的安排下,大家竟然很有秩序地排起了队伍,比之军人列队丝毫不逊色。鲁肃这孩子的才能可见一斑。同时他又雇佣了几个朴实的年轻人帮哑叔的忙,一时之间西街市热闹非凡,比之节日秋收更加热闹开心。
颜衡看在眼里,似乎有些明白。原来所谓的挥霍无度是这么回事。
“鲁肃之所以挥霍无度,是因为他把钱都用来救济贫穷的百姓了。雪中送炭,急人之难,江淮一带的贫穷百姓,基本都接受过鲁肃慷慨的救济。”周瑜见颜衡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于是便说道:“他并不是纨绔子弟,平时生活却是节俭简洁不怎么浪费金钱。倒是对于帮助别人时,挥金如土呢。有些人对鲁肃这样子看得很不爽,所以难免恶意中伤以偏概全,夫子当明察才是。”周瑜说道。
……
“子敬大哥哥,子敬大哥哥……”小五从人群外围叫唤着鲁肃,他人小挤不进来。
“哑叔啊,这里交给你了哦。”鲁肃说了一句便走出人群,来到了小五身边。
“子敬大哥哥。”小五显得很着急的样子,一急鼻涕又流了出来。
“别急喔,说说怎么回事?”鲁肃蹲下来再次帮小五擦拭着鼻水。
“爷爷病了,病得好重好重呢。子敬大哥哥……”小五说完涨红着脸蛋竟然哭了起来。
“这样啊。小五不哭哦。我带你去药店抓药,再请个大夫去帮小五的爷爷看看好么?”鲁肃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又安慰了小五后,牵着小五的手跑去药店了。
……
周瑜对鲁肃的事情看在眼里,却是轻松地一笑。最近鲁肃跟他说道,合肥西街市有好多贫穷的百姓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说动太守大人进行救济。不过太守大人似乎不理鲁肃,所以鲁肃打算想想办法帮下他们……所以才有了今日派粮的事情。
“公瑾!”颜衡的话突然让周瑜回过了神。
“恩?”
“有一次孔子受困在陈蔡一带的地区,因为种种原因导致了孔子极其学生一行人都没有饭吃。”颜衡叹息了一声,讲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那是在挨饿了七天之后,大家都靠野生植物维生。那天的中午,颜回千辛万苦从某人家那里讨回了一些米可以煮饭。孔子很感动,就在颜回快煮熟饭的时候,想走去宽慰下颜回。结果他看见颜回正用手抓取锅中的饭吃。孔子感到很生气,这些饭即使是他讨回来的,可是这里挨饿的弟子很多,他应该和大家一起公平分享才是,怎么可以自己偷吃呢?”
“孔子为了教育颜回,便故意假装没有看见。当颜回煮好饭去请孔子吃饭时,孔子别起脸说道:‘刚才祖先托梦告诉我,食物要先献给尊长之后自己才能进食,岂可自己先吃呢?’颜回一听,知道被误会了,于是连忙解释说道:‘夫子误会了,刚才我是因为看见有煤灰被吹进了锅中,所以才把弄脏了的饭粒挑出来吃了。’看着颜回坦诚的眼神,孔子叹息了一声说道‘人最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然而眼睛却也有不可靠的时候。最信赖的是自己的心,但是心原来也有不足靠的时候。’”
颜衡说完,叹息了一声,又恢复了精神说道:“公瑾啊,老夫今日是犯了和孔夫子一样的错啊。眼见为凭,耳听为实……唉,没想到却全错了,要了解一个人,实在不能武断啊。”
“夫子……”周瑜见颜衡虽然年老,却依然做着知错就改的表率,不觉内心一阵感动。这样一个老人,实在是很难得啊。
“经验这种东西,如果太过依赖,也不见得是好事。老夫今日可是错了啊,以后不会再随随便便地去判断一个人了。”颜衡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乔玄带来的那个少年,那个名叫曹操的少年。如果那年不那么武断的话,真不知道这少年现在会是什么样。“公瑾啊,要以老夫为鉴啊,以后不要烦这种错误才好呢。”
“是的,夫子。”周瑜站了起来,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