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飘着雪花,伊达铭独自漫步在街头。对于一个黑帮中层小头目而言,这无异于是自杀。现在正处于日本黑社会的冷战时期,无论是哪个社团、哪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筱山幽是伊达铭防止“意外”发生最好的武器。她是筱山组组长筱山健吾的女儿,也是伊达铭的女朋友。伊达铭是无足轻重的混混,但筱山幽则属于碰不得的人物。筱山组是当下日本风头正劲的社团,筱山健吾则是最红的社团头目。谁惹了他,简直就与自杀无异。
雪越下越大,但他们的步伐坚定,快步走入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拉面店。这样恶劣的天气阻断了客流,店里面除了伙计,就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
“两碗拉面。”伊达铭客气地说道。筱山幽却没有笑脸,她听说伊达铭要去中国,很是生气。
“不喝酒吗?”陌生的老头操着关西口音,热络地问。
伊达铭瞄了一眼他,客气地回答:“谢谢您,不需要了,只是随便吃口饭。”
筱山幽理都没理大爷,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伊达铭。“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
“为什么?”
“你以为我去干什么,我是去办公事。”
“公事也有时间约会啊,你在这儿我也没妨碍你办事。”筱山幽不满地撅起了小嘴。
坐在一旁的老头又说了起来:“姑娘,喜欢一个人,就要懂得收放自如。”
收放自如?筱山幽看了老头一眼,没有说话。
伊达铭警惕地看了眼老头,他身材瘦弱,穿着朴素,看上去有些清贫。伊达铭经常来这家小店,这里地方不大,但价格不菲,一位退休大爷是绝对不会把这里当作吃晚饭的选择。
“您好。”伊达铭用标准的日语说道,“怒修罗会会长伊达铭。”
老头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说:“小伙子,对一个陌生人竟敢直接报上姓名,有气势。”
“我的名字又不难听。这一带居民几乎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但我没见过你。所以,你是外来者。对于外来者,我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哈哈。”老头仰天大笑,突然将口语转换成普通话,“要知道,在你这个年纪,能有你这样的气魄和胆识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筱山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伊达铭则松弛了下来。他的敌人大都是日本人,很少有人能讲出这样流利的普通话。
“前辈,您是?”伊达铭毕恭毕敬地问,但他眼神却示意身边的手下做好准备。
“哈哈哈哈哈。”老头再次大笑,笑得伊达铭心虚,“你可以告诉这些日本人退下去。我一个老头,伤不到筱山会长的乘龙快婿的。”伊达铭见他能道出筱山健吾的名号,估计是有事相求,因此他嘱咐筱山幽带着手下坐到了里面的单间。
伊达铭点了瓶菊正宗,给老头斟了满满一酒盅。老头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后,呲牙咧嘴,甚是享受。
“老了啊,每喝一口酒,少活一分钟。”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伊达铭总觉得老人话里有话。“老人家,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名字了。”
老头半眯小眼,半醉半醒地呻吟:“好让我失望啊,你和我儿子做了这么多生意,却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伊达铭大惊,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是廉氏集团的董事长廉宏涛!伊达铭嗖地站了起来,机警地环顾四周。
“不用看了。你的手下和筱山幽小姐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住了。”
“不可能!”伊达铭大笑。他的怒修罗会扎根在民间,拥有四通八达的情报网。廉宏涛若带这么多人进入东京,他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廉宏涛将酒盅斟满,笑着说:“你觉得不可思议,但你还年轻。在我眼里,你的什么怒修罗会漏洞百出。别说我带着人控制住你,就算我要杀了你,你的手下都不会知道尸首在哪。”
伊达铭惊出一身冷汗。他派人调查过廉宏涛,但回信说他年事已高,早已退居幕后,伊达铭才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如今,这个老头能量四射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还威胁到他的生命。
廉宏涛见伊达铭不动声色,不禁鼓掌。“年纪轻轻,还挺沉得住气。放心,我今天既不是来要你的命,也不是来给你添乱的。”
你这个糟老头就是来添乱的。伊达铭心里咒骂着,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慢慢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酒,问:“您老有何贵干?”
“做生意啊,我来跟你做生意。”
生意,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要?伊达铭没有说话,他等着廉宏涛继续解释。
“我知道,你和我的儿子们的生意慢慢上了轨道,越来越红火。我很满意,但我对那些事不感兴趣。我更关心的,是你私下里为他们提供的服务。”
伊达铭还是没说话。
“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对美丽的姑娘没什么抵抗力,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廉宏涛笑眯眯地说,完全没有愧疚之情。“所以呢,我的孩子们就特别多。当然了,按照志勋、志诚的叫法,就是私生子。”
伊达铭对这个老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的确收廉家兄弟所托,满世界搜集廉宏涛私生子们的消息,结果找到的人数虽然没有想象的多,但两只手绝对数不过来。
“伊达铭啊,我看你这么年轻,一定没有孩子。自然你就不知道,父母对于孩子的感情会有多深厚。就拿我来说吧,志勋、志诚是我的命根子,谁要是动他们哪怕一个头发丝,我都会生吞活剥了他。可是你知道吗,天下还真有这样巧的事,我的那些私生子啊,一个接着一个地病死、出车祸,要不就是自杀。我这人一向不信牛鬼蛇神,但你凭良心告诉我,这些是巧合吗?”
廉宏涛从大衣里掏出一份文件,啪地摔在了桌子上。伊达铭瞄了一眼,是几张照片,上面都是死人的特写镜头。
“伊达铭,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断我后辈?”廉宏涛掏出一支左轮手枪,对准了伊达铭。伊达铭快速地思考着,他知道此时此刻慌张是完全没有用的。思考,只有思考才能救他一命。
“廉老先生,我劝您还是收起枪来。您的那些私生子究竟是怎么死的,被谁弄死的,您应该比我还清楚。否则,您就不会大老远来到日本来找我。”
廉宏涛冷笑着,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我不相信日本人。”
伊达铭开始觉得廉宏涛颇为任性,分明是他找上门来做生意,现在又开始讲什么不相信日本人。“好,我也不信日本人。”
“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
伊达铭摇了摇头。“我们怒修罗会的成员,虽然是中日混血,但我没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我们只忠于自己。”
“好一个只忠于我自己。”廉宏涛鼓掌道,“但这话要小声说,千万别让筱山健吾听见。”
伊达铭暗骂这个老东西果然诡诈,他定是早就看穿了伊达铭和筱山组貌合神离。
“我和你做的生意非常简单,就两件事。”廉宏涛又拿出了几张照片,“第一,要确保我的女儿,穆嘉,她的性命安全。第二,把这几个人处理掉。”
伊达铭看着照片上的人,暗暗赞叹老头果然心狠手辣,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