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宏涛的书房位于别墅二楼最靠外的房间,也是别墅里最大的房间。廉宏酷爱读书,从小就开始藏书,累积到现在已经超过万本。凡是他住过的地方,总会有一个房间被开辟成书房。与其他富豪不同,廉宏涛的书房名副其实。这里只供他读书使用,既不会客,更不能谈论生意。
廉宏涛最爱看的一本书就是马克思的《资本论》,几乎每一所住处都会有一本。此时,他正捧着《资本论》,心不在焉地看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廉宏涛虚弱地放下手中的大部头,摘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是谁?”
“我。”
简单的一个字,却足以让廉宏涛心跳加速。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虽然已经许久未见。廉宏涛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没瘸,腿脚还算方便。他选择坐轮椅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向外界示弱,向那两个儿子示弱。
书房里有一面落地镜。廉宏涛走到镜前,整理着衣着。
“你可以不开门,但我不会走的。”那个声音和它的主人一样,永远倔强不服输。
廉宏涛笑了。他走到门口,苍老的手握着门把手。开与不开,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多年前,出于某种原因,他许诺今生再也不和她相见。几乎在许诺的同时,他就开始后悔。可是身为男人的骄傲和固执,廉宏涛遵守了这个荒唐的承诺。
现在,他朝思暮想二十年的女人正站在这扇门后。她是否也怀有同样的感慨?他轻轻地打开门,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慌张。
门外,在崔宇盛和林川的陪同下,黎文莲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一点儿都没变。”黎文莲微笑着说。
廉宏涛笑了,“是啊,人上了年纪之后,无论多老都是这副模样了。你还是这样文静。”
黎文莲噗哧笑了出来。“恐怕这世界上,会说我文静的人,也只有你了。”
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崔宇盛和林川相视一下。他们从没见过两位前辈如小孩般斗嘴的模样,而他们的恩怨似乎也因为眼前的景象减淡了几分。
“你的两个保镖蛮帅的嘛。”廉宏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他没有刻意照顾黎文莲。这是他的风格,也是她的风格。
黎文莲像主人般随意坐在书房沙发一角。两个后辈规规矩矩地关上门,笔挺地站在门边。廉宏涛没有让他们坐下的意思,但也没有让他们回避。“文莲,医院一切正常?”
“你刚见了纳吉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黎文莲始终保持着灿烂的微笑。
一旁的崔宇盛好奇地盯着两个人。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们好像是在商言商的客户关系。谁能想到他们是二十多年没见面的恋人呢?
“林川,穆嘉安排好了吗?”廉宏涛突然转换话题,将矛头对准林川。崔宇盛留意到,廉宏涛这次没叫他川儿。
林川表情严肃,毕恭毕敬地说:“您放心,一切妥当。”
“这个穆嘉,到底是谁啊?”黎文莲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讲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崔宇盛始终隐瞒了穆嘉的身份。廉宏涛眯着眼,审视着崔宇盛,半天才说:“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崔宇盛会意,拽了拽林川的衣角,示意跟他一起出去。退到书房门口,林川有些不解:“你为何没跟黎院长说起穆嘉的身份?”
崔宇盛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告诉这个视他为敌人的男人。“纳吉姆的人来闹事,又出了你开枪的段子,实在是没时间跟她说清楚。”
林川不满地说:“哼,你倒是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当然不是。”崔宇盛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在岛上我能仰仗的就只有你了。相信我们都是为穆嘉好。”
“我当然会为她考虑。”见第一面起,林川已经将穆嘉视为自己的大姐,“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对穆嘉这么关心?不会是冲着廉老的财产吧?”
“从在邮轮上你见到我的第一眼起,这个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地在你的意识里形成。凭咱俩的关系,无论我怎么解释也无法消除你的怀疑。”崔宇盛又搬出最擅长的分析套路,“说实话,我也不太在乎你怀疑我。只要廉老信任我,就足够了。你可以在旁边观察我,甚至可以找人24小时跟踪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搞鬼。”
林川看着真诚的崔宇盛,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不这么说我也会盯着你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崔宇盛回到房间,走到门口时,望着对面穆嘉的大门,里面似乎传来哭泣的声音。他不明所以,走上前敲响了门。“穆嘉?”
房间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崔哥,崔哥。”穆嘉哭红了鼻子,拽着他的胳膊。“我要回广州。”
“怎么了?”崔宇盛看着穆嘉悲伤的样子,慌了手脚。
“我的一个朋友出车祸。”说到伤心处,穆嘉痛哭起来,“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