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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永远凝望于身后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上高领毛衣遮住颈项的淤血处,手腕好像有些胀痛,还有点痒飕飕的。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多吃了点,叔叔没有说要送我,车又坏了只好步行去学校。离开家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失望——要是自己的父母怎么可能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刚出村口就看见韩意站在大树下向这边张望着,我有些意外。

“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他推着车与我并排走着。我轻轻“嗯”了一声。

“上来吧,我带你!”他拍拍自行车的后坐,认真地看着我。

我顺从地坐在他的后面,路不是很平整,害怕会掉下来的我只好用手抓住后座的支架。秋天的阳光很像一片金地毯,暖暖地覆盖在闪闪发亮的绿草地上,草叶一路沾惹着前夜残留的露珠,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还是抓着我的衣服吧,坐得会舒服点!”他虽这样说,我却没有这样做。在离学校还有100多米的桥边,我从车座上跳了下来。

“你骑车先走吧!”我不愿让其他同学看到,害怕流言又会四起。

“没事!别太在乎他人的想法!”他忽然停住,喊我:“冷子衿!”

我看着他,等待着。

“以后不能再像昨晚那么傻了,生命只有一次,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可以答应我吗?” 我看了他一会儿,咬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手腕的伤口本来就没有消毒,可能已经发炎了,早读课前记得到医务室消毒换纱布,我在那等你!”他说完骑上车先走了。我一直目送他远去,他背对着我举起左手对我摇晃了一下,在OK的手势中与我告别。他刚才的那番话一下子就穿过我层层缠裹的坚壳,直达到我的心灵深处。

走进校门,他还在车棚里没有离开,我低头敛眉径直向教室走去。当同学们看到我时都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像我是一个超级怪物!他们这般惊诧的表情就像砖块一样堵在了我的胸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想尽快逃离他们的视线。

经过香樟树时又碰到了韩意,我忽然刹住脚,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湿润了,我也跟着落下了泪……

“你准备去哪?”

“我想回家!”

“能留下来吗?”

“不,我只想回家!”

“为我留下来,也不行吗?”他恳求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先回办公室吧,总得跟老师们告别一下吧!”他接过我的书包,向办公室走去,我跟在后面。

若云跑了过来,搂住我的腰,说:“前两天我就想去看你,但老师说你需要休息,不让我们去打扰你!”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怪异?”我小声地问道。

“不是,那是因为——”若云没有说下去,把我拉到整容镜前。我抬头看去——镜中的那人是谁?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无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深陷的眼廓里只剩下黑白分明的眼珠,这分别是一张让人觉得恐怖的脸。我捂着脸向后跑去,我要回家!韩意追上来抓着我的手臂。

“啊——”拉扯之下手腕痒痛得更厉害了。

他赶紧松开,抱歉地说:“因为心急忘了!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他是无心的。

若云说:“同学们不是笑话你,反而都很佩服你,虽然过程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但你真的很勇敢!因为你与大前天有天壤之别,所以大家才会那样。”

手腕的伤口在校医的帮助下已经被认真清洗、消毒并包扎好了,我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上课,下课,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所有的内容就像天书一样从头顶飘过,而我,像个目光呆滞的木偶一样看着窗外。

上午第三节课刚刚开始,我忽然听到了一种声音在校园里回荡——

我忽地站了起来发疯般地向外跑去,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若云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服,于是我俩拉扯了起来。原本在1班上课的王老师也追了过来,关切地把我揽进她的怀里,拍着我的后背摸着我的头发安慰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趴在她的肩上,滂沱大雨顷刻淋湿了她的整个肩头……

在老师的办公室,我看见了两位警察。

“就是这位同学?”其中一位警察试问道。

王老师点点头,转头问我:“可以给他们讲讲那晚发生的事吗?”

我知道他们是来做笔录的,那晚的情景如噩梦般在脑海里重温了一遍,老王坐在我的身边一直紧紧地环抱着我,好几次我都停了下来,泣不成声……

“你说的细节很重要,我们一定尽快破案,到时还要你去确认!”

“不!不!我不要再见到那个魔鬼!”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别激动,听你的!”警察离开的时候对我说:“面临危险时你很机智、勇敢,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那个坏蛋。”

虽然大家都在夸奖我,可我知道这一次自己伤得很重。我真的很想离开,想去那个没有忧伤与痛苦的世界。

警察走后我就不再说话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教室里也异常得安静,大家说话都变得特别文雅。晚自习后楚天和小梅在教室门口等我,若云将我送到校门口,说:“子衿,只要努力你一定能走出来,我相信你!”

我无力回答,只是苍凉地咧了咧嘴低头向前走去,在校门口我看到了其他几位男生,我木然地从他们的身旁走过。

“冷子衿,我们送你回家吧!”甑宇忠笑嘻嘻地问我,我摇摇头,可他们还是叽叽喳喳地围在我的身边,一直追问着我。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回去吧!”我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反正还早呢,我们陪你一起走好了。”张铭说道。

“哎,那人到底长得什么样?我们可以帮你去抓他!”我不知道蒋飞是出于好奇还是真的想做福尔摩斯,可刚才的问话让我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你们烦不烦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大声地喝道,他们见我真的发火了,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你们都回去吧,反正我和小梅都是护花使者,不会再出事了!”楚天解围地说道。他们听了只好各自骑上车离开了。

“你们也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心里那种自暴自弃的念头不断地撞击着我,并逐渐强大了起来。楚天和小梅推着车仍静静地跟在我的后面。

“冷子衿!”我知道是韩意,回头看见他就在我身后。楚天和小梅很识趣地向前走去,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韩意笑着问,而我则摇摇头。

“你怎么连我这么大的活人都看不见,难不成我是隐形人?”他走上前将一张纸条放在我的手心,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小声地说:“你快回学校吧,马上要关校门了!”

“那路上小心,握紧了千万别松开,回到家要先吃饭,睡在床上时才能打开看!记住,要用你的心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的心里也在不断矛盾着。虽然我没回头可仍感觉到他还跟在我的身后,过了乱坟冈我转身停了下来——

“伤口还有炎症,记得按时吃药。不用你赶,我自己走!”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两盒消炎药,骑车返回了。

夜幕低垂下,虽然留给我的是他渐远的背影,可一阵暖流在我的体内旋转着,萦绕着,化成了一行行清泪夺眶而出,原来在我青春的世界里不再那么冰冷与绝望了!

一回到家我就展开了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我用剪刀把纸条修剪整齐,粘贴在当天的日记里。我仔细地翻阅着,这样的纸条已经有很多张了,但都是一个人的。此时我才发现——原来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当有人离我而去的时候另一个人正向我挥着手,原来我的左手已经握着青春,右手也正握着纯情。

我在硬皮封面的背面,将已消逝的那段话重新慎重地写了下来,刻在了心上——不是每一朵花,都开在阳光下,笑在春风里;如果落根在潮湿的阴地里,更要朝着太阳绽放! 最美好而无悔的人生,是绽放在伤口上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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