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前散落白色的花瓣,同色的轻纱在空中展开。落花如雨,美不胜收。
其中飞身而下一位挺拔的男子,肩宽腰瘦,一袭白衣胜雪长衫,金色的腰带,长发用白玉簪子的扎起,高雅、利落、精神、清爽,很是耐看。那一张如玉般俊朗的脸,并聚山川河流之丰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高原上落满了星辰的湖泊,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
花重的眼中只剩下那一袭胜雪的白衣,心中本有的烦躁像是雪一样在那高洁的眼神中融化……
众人还沉浸在落英如雨的美景之中,赞叹着雪无痕的风华。
雪无痕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成帝恐怕是多虑了!成国几位殿下本少主不敢过问。但是宁三小姐的婚事却不是孟妃能做得了主的!”
“原来是雪族少主!朕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的排场,此时想来也不足为奇了!”成帝笑道,“前几日朕本想多留雪少主在宫中几天,雪少主着急着出宫。今日却又不请自来了!”
雪无痕甩开折扇,风流不减,“今日本少主并非不请自来,而是为了本少主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花重皱紧眉看着众人,表情各异,唯有叶永嘉淡淡的笑看着花重,说不出是欣喜还是落寞。
“哦?”成帝疑惑,“朕听闻雪少主的未婚妻乃是雪族郁小姐,难道今日郁小姐也来到成国皇宫?”
雪无痕笑着摇了摇头,“怕是成帝误会了!本少主与郁小姐乃是兄妹之情,并无夫妻之意。本少主的未婚妻乃是成国丞相之女——宁花重!”
“宁三小姐?”成帝挑眉疑惑,“看来江湖传言不足为信,郁小姐与雪少主并无婚约了?”像是陈述,也好似疑问。
“家父定下本少主与郁小姐的婚约,是家父的事。本少主却从未承认过,本少主的未婚妻只有一人,便是宁花重!”雪无痕目光犀利的看着叶丛嘉,“所以宁三小姐自然不能嫁给贵国七殿下!”
孟妃嗤笑道,“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雪少主与郁小姐的婚约乃是雪族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宁三小姐可是成国子民,这规矩可是少不了的。更何况定下婚约须过文定之礼,雪少主可曾与宁三小姐交换信物?若是没有,那雪少主所谓的婚约可是算不得数的!”
雪无痕冷哼一声,走到花重身前,死死地盯着花重的双眼,怒意未减。“重儿可是见到本少主不高兴?”
“雪少主搅散了小女的婚事,小女自然不高兴。”花重不知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自己明明也不会嫁给叶丛嘉,但却有一股莫名之火在心底蹿腾。
雪无痕伸手抓住花重挂在腰间的玉佩,使劲扯下。花重因这份力气脚下站不稳,向前踉跄一步竟跌倒在雪无痕怀里。在外人看来却好像花重投怀送抱一般。雪无痕满意的勾起唇角,俯视宁花重,低声道,“早这样乖顺一点也能少吃些苦头!”
花重咬咬牙,强忍怒意。毕竟现在的情况,除了利用雪无痕的特殊身份,没有办法使成帝放弃指婚的办法。
雪无痕一手揽住花重的纤腰,一手举起半块玉佩,“成帝可还认得这个吗?”
成帝眼神中出现一丝讶异,“风雪夜归人?”
“这本是块带有棉絮瑕疵的玉中下品,可天下唯独不缺能工巧匠。北人子胥便是其中一位,得此残玉灵机一动,利用其中瑕疵做雪,雕刻夜半归来之人于其上。隧有衡阳县主名动天下的‘风雪夜归人’!”雪无痕满意众人的震惊,又拿出自己怀中的另一半,“如今风雪夜归人残玉重圆,正是衡阳县主冥冥之中的指引。这便是我与宁三小姐的文定之礼!”
雪无痕犀利的眼神飘过孟妃一众人等,“可还有谁觉得风雪夜归人不足为信吗?”
寂静半晌,成帝突然大笑道,“既是如此,雪少主和宁三小姐可是要成就一桩千古佳话了!”
众人一听,心中的石头落地,连声附和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云云。
唯有叶永嘉独独看着雪无痕揽在怀中的花重,那一脸阴沉久不散开。花重抬眼看去,只见永嘉柔情似水般的双眸有微微的亮点,笑意阑珊的看着自己,在明亮的宫灯下泛了黄。
雪无痕对众人的虚伪奉承一笑置之,朗声道,“除此之外,本少主还给成帝带来一件礼物!”雪无痕折扇敲了敲手掌,便有人弯腰恭谨的呈上一个花纹精美镶嵌宝石的木盒。众人不禁惊叹唏嘘,连木盒都这么名贵,不知其中是什么珍贵之物?
花重皱了皱眉,“你又在搞什么鬼?”
雪无痕挑了挑眉,冷笑道,“自是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木盒一开,众人的目光便再也无法挪动。盒内乘着一个精美的七宝瓷镀梵文如意琉璃花瓶,佛教七宝尽在其中。琉璃乃是“五大名器”之首,更是佛教圣物。如此珍贵精美,而又富有宗教深意的花瓶,怕是世间难寻。
叶永嘉起身不由赞叹,“‘形神如琉璃’是佛家修养的最高境界。琉璃器具工艺繁复,需数十道工序,且以手工为主。此梵文如意琉璃花瓶不仅材质珍贵,工艺更是世间少有。恐怕除了风雪夜归人的雕刻者,世间再无巧匠。”
“九千岁说的不错,这件物件正是出自北人子胥之手!”雪无痕笑道,“琉璃在佛教中为消病避邪之灵物,今日便送给成帝,当做是本少主迎娶成国女子的聘礼吧!”
叶丛嘉微微一笑,眼神犀利,“雪少主未免太客气了吧!”
“本少主只因在乎宁三小姐,并非对谁客气。这些凡尘俗物在本少主眼中一文不值,而宁三小姐本少主却势在必得!”雪无痕笃定的眼神和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众人为之一颤,这样狂傲的语气天下还有谁?
成帝勾起嘴角,眼神中的沧桑昭示着此刻他心中的复杂,“雪少主如此珍惜朕成国之女,朕又怎么会让宁三小姐无名无份的与雪少主定下婚约呢?”
花重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成帝,成帝是想用自己达到拉拢雪族的目的。花重刚要上前拒绝,却被雪无痕禁锢在臂弯里。雪无痕含笑如常,没有半分异色的看着成帝。淡淡道了一句,“全凭成帝成全!”
成帝勾起嘴角,“传朕旨意,宁家花重,毓秀钟灵,德仪备至,秉德恭和,赋姿华容;承母衡阳之性善纯良,继相宁氏之名门秀中;昔救千岁于旦夕之际,今衍庆国邦和于雪氏,特册封为……”
成帝话语一顿,看着花重思忖片刻,半晌继而说道,“特册封为——高义县主!永呈叶氏外姓之子女,一生尽受皇族庇佑!钦此!”
成帝话音一落,韩皇后和孟妃脸上皆有惊愕之色。韩皇后不禁有些为难的提醒道,“皇上,册封宁三小姐为县主,臣妾并无觉得不妥,只是高义乃是皇族公主封号。更何况把宁三小姐当做叶氏子孙,一生庇佑,更是从无先例。如此一来,恐怕坏了规矩……”
宁熙年垂首皱眉,这样的册封的确不合乎常理。
成帝摆了摆手,“无妨!即便是没有雪少主的婚约,朕也是要这样册封的。她救了九儿不说,单凭她是衡阳的女儿,也分荣耀也就该是她的!”
韩皇后沉默不语,孟妃则脸色不善。雪无痕扫视众人异样的目光,无畏无惧,粲然一笑,“如此,便多谢成帝了!重儿,还不谢恩?”
花重凝眉缓缓跪下俯首,“臣女,谢皇上隆恩!”说不出的百般滋味萦绕心头,成帝那一句,单凭她是衡阳的女儿,也分荣耀也就该是她的。着实让花重感到成帝心中那一份真挚,其中缘由怕是无人知晓。
花颜紧紧的握着拳头,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面色赤红。冯沁云低声提醒,“注意你的仪态,此刻你应该高兴!”
“母亲让我如何能高兴的起来?如今她宁花重成了高义县主,让女儿如何自处?”花颜声音哽咽,带着几分颤抖。
冯沁云冷笑,“她成了高义县主,难道你就不会成为七殿下妃吗?一会世家女子表演,孰轻孰重你自己须知道!”
花颜听了冯沁云的话,心中左右权衡,“女儿明白……”
成帝名人单独在下首加了张小席,雪无痕与花重落座其中。花重凝眉不语,雪无痕一直拉着花重的手,表情总是疏离的笑容。叶永嘉眼神看着那两只十指交叉的手,心中不由一紧,笑容尽是落寞。“雪少主对高义县主真是怜惜有加!希望雪少主日后也能待县主一如始终,切莫辜负!”
“这个自然不用九千岁提醒,本少主自会一生一世,倾我所有。”雪无痕笃定的目光让叶永嘉无所遁形。
叶永嘉避开雪无痕的目光,淡淡道了句,“但愿如此!”
花重不耐的说道,“雪少主红颜知己不在少数,如何能对我宁花重倾其所有?还请雪少主慎言。”
雪无痕冷笑,“重儿这是在吃醋吗?”
“无耻!”
雪无痕侧首凌厉的看向花重,“本少主记得上次你也是这么回答的!宁花重,你也要摸摸自己的心。你分明就是在在意他们口中的郁小姐!”
花重冷笑,“雪少主自作多情了!你与郁小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本小姐可不感兴趣。”
“哦?你不感兴趣那在气什么?”雪无痕不依不饶,“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对我都并非无情!”
花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这一番话,只有最近的叶永嘉听得只言片语,其他人都还沉浸在世家子女的表演中。
台上段慧娴剑雨如花,出神入化。剑光凛凛,轻盈的身姿在宫灯下如燕掠过。
韩皇后不禁赞叹,“早就听人说段小姐剑法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皇后恐怕不知道段小姐的一个绝活吧!”孟妃不怀好意的说道,“听说段小姐剑法精准,可以把梨子放在人的头上,把雪梨削片为花。”
“哦?孟妃说的是真的?”成帝似乎也有些感兴趣。
六殿下叶欣嘉嗤笑,“儿臣向来武功不弱,接触之人又不乏武功高强者。若说百步穿杨尚有可能,也并非女子轻易为之。更何况削梨为花?儿臣可不信母妃说的!”
孟妃但笑不语。
一旁的太子叶纯嘉却难得的开口说道,“段小姐出身将门,想必剑法不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来未亲眼见过,也并无不可能!”
太子一旁的何萧瑾微微蹙眉,示意太子不要多话。
段慧娴听到众人议论纷纷,不禁一笑,“只要有人敢头顶雪梨,臣女自然会尽力一试!”
叶欣嘉笑道,“太子殿下刚刚不是觉得此事有可能吗?如今也要支持一下段小姐才是。”
花重心中一提,剜了叶欣嘉一眼,叶欣嘉和孟妃明显是为难叶纯嘉。此刻叶纯嘉上去,若是段慧娴剑法不准,叶纯嘉不但有性命之忧,段慧娴也更是难辞其咎。若是不去,更是丢人现眼。
叶纯嘉刚毅的脸上泛出笑容,“六弟说的没错,身为太子,更要相信自己的臣民。”叶纯嘉敦厚,岂知其中道理。
“太子殿下且慢!”何萧瑾对着段慧娴微微一笑,“臣妾倒是觉得段小姐剑法精准,一时好奇,想要试试。还请太子殿下把这个机会让给臣妾吧!”
叶纯嘉低声道,“莫要胡闹,万一伤了你……”
何萧瑾用眼神制止叶纯嘉,“太子乃一国储君,断不可致自己于险境。”
“臣子倒是不信段小姐的剑法会削梨成花!”宁流辰站起身说道。
花重心中冷笑,“没想到此事一波三折,最后出面的竟然是宁流辰。其中情缘,也未可知啊!”
雪无痕淡淡一笑,“前尘往事,切莫说出口,图惹是非!”
宁熙年皱眉低声斥责,“胡闹!还不坐下!”
宁流辰不理会,径直走向段慧娴,一脸不羁的笑意好似毫不在意。一身青衫儒雅俊逸,一双月牙般的双眼看着何萧瑾,“太子妃身为女子,一会定要惊慌,若是耽误了段小姐的剑,岂不是坏了皇上的兴致?”
何萧瑾眼神复杂的看着宁流辰,淡淡道,“那宁公子以为如何?”
“不如让臣子试试吧?”宁流辰笑道,“段小姐觉得我这个头顶可还合适?”
段慧娴不禁痴笑,“无妨!”
“那就好!”宁流辰不管不顾,悠然自得的把雪梨放在头顶,两只手又各自呈了一只。
段慧娴在宁流辰的手上、头上甩着剑花。剑光飞舞流转,花重不禁感叹,“段慧娴若是个男儿,恐怕终有一日要上阵杀敌,一展奇才!”
一阵剑花之后,段慧娴拉着宁流辰的手,将宁流辰向前一带,两个人便形成了一种双人舞剑的默契姿势。头上的梨因为倾斜而散落,只是众人惊讶散落的竟是一地飘散的洁白梨花……
段慧娴拉着宁流辰的手旋转飞身,那把剑在两个人之间交叉相应,夹杂着片片飘落的梨花,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梨香……
“好!”众人喝彩。只有何萧瑾深深的看着那个人,眼中出现阴晴不定的泪光。
成帝看着宁流辰,“这是宁家的公子?”
“正是!”韩皇后笑道,“小小年纪就去了边关,没想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是这副贪玩的性子!”
成帝点了点头,“这份放荡不羁倒是小时候没有的!朕记得宁流辰小的时候在宫里与九儿他们一起玩,从来都是老实谨慎的。”
宁熙年连忙起身惭愧说道,“承蒙皇上记得,犬子越来越不懂规矩,还望皇上见谅!”
“无妨!丞相多虑了,朕倒是觉得流辰这无畏无惧的心性好的很!正是大好男儿。”成帝欣赏的看着一派自如的宁流辰。
韩皇后眼神一亮,笑着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信阳额头受伤的事吗?臣妾记得当时定国如今的信王随使者前来,也在宫中住了不少日子,信王和宁公子长的极像,臣妾当时感慨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事。后来本是信王不小心绊倒了信阳,可是让定国使者为难的带到本宫面前道歉的确实宁公子。臣妾当时真是哭笑不得,想是小孩子顽皮。如今都长大了!”
成帝也不禁哈哈大笑,“确有其事!确有其事!”
宁流辰顿时尴尬,笑道,“想必世间之阴差阳错从未停止,这奇闻奇遇也是一桩缘分!”
何萧瑾站起身笑道,“说到缘分,臣媳倒是想起一桩美事,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成帝对何萧瑾向来宽厚,叶纯嘉生性善良驽钝,若不是何萧瑾在身旁辅佐,恐怕早就成了其他几个殿下的刀下魂。成帝心中明了,这个太子之位恐怕早晚要易主。所以对这个一心一意的儿媳倒是多了几分疼爱。
成帝笑道,“但说无妨!只要是美事,朕又怎么会不成全?”
何萧瑾如水一笑,“臣媳的弟弟正到了婚配的年纪,宁家四小姐温婉可人,聪慧机敏,进退有度。又与臣媳的弟弟何萧珉两情相悦,情动不已。今日七夕,父皇是不是应该趁此良辰美景,成就美事?”
成帝了然,“何萧珉与宁四小姐何在?”
花重看着人群中走出一个一身素衣广袖的男子,身姿修长,丰神俊朗,眉目之间自有一股浩然祥和之气。想必是遗传了何夫人和何萧瑾的如水柔情,也真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儿郎!
雪无痕打趣低声道,“这就是你费尽心机为四小姐挑的良人夫婿?也不过如此嘛!比本少主差远了。”转而又说道,“不过也对,四小姐比重儿也略差一筹,自然夫婿不会强过本少主!”
花重不禁对雪无痕的心思很是无语,狠狠的剜了雪无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