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寺内香火袅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花重站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的低下头静默无语。叶永嘉在花重身旁,负手而立,高贵的气质一尘不染。眼中有些超脱浮华的落寞,侧首看着身边的花重,眉目淡如烟尘,仿佛一阵清风就能揉碎般的柔弱,可就是这样柔弱的身躯里装着一颗倔强的心脏。
花重侧首眼神一亮,朝着叶永嘉微微一笑,“你不许个愿望吗?”
叶永嘉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神,只信我自己!”
“在你眼里这满堂跪地朝拜的芸芸众生是不是都很痴迷?”花重淡笑扫视众人,缓缓向外走去,“其实不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也并非执着于神佛之力。只不过是有的人追求一世终无结果,只不过是寻个依托。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成功或失败找寻一个理由罢了。”若是神佛有灵,为何自己得不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佛殿外的阳光正好,透过一棵菩提树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光影。花重看这远方并肩而行的欧阳飞燕和花琼,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和落寞。
叶永嘉顺着花重的目光看去,笑道,“你明知欧阳飞燕会给四小姐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为什么还要徒劳走着一趟呢?”
“任何人对一件事心存向往的时候,都甘愿飞蛾扑火。若不是自己主动放弃,谁又能了结?”花重看向永嘉,“此事对于你我,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花琼却是一生一世。”
叶永嘉淡漠一笑,“若不是这样的执着和牵绊,或许今日的信阳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眼中尊贵的公主却要忍受别人所不能,这也是皇室之人的可怜可叹之处。”
“情到浓时恨最深。或许长风驸马也是如此,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保全公主,只是公主不明白罢了!”花重叹息,“永嘉可知道长风驸马参商剑的含义?”
叶永嘉与花重并肩而行,顿住脚步望向莲花池,“起落参商终不见,人如棋子梦如真。或许这才是参商剑真正的含义,就好像信阳和他,只是浮生虚华,终不能长久。长风早已看透,只有信仰仍在迷局之中。”
花重微微一笑,“永嘉可看到池中金鱼?你知不知道它很快乐?”
叶永嘉凝眉望着花重,似有不解之意。
花重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长风可以为公主生,为公主死,却徒留公主一人参不透这爱情的迷局。可是你怎么知道公主并不快乐呢?或许不执著于此,公主一生怕也只能青灯古佛。公主为你,筹谋至此,连我都不禁动容,但我知道终究一切都会是惨淡的结局。”
花重诚挚的看着叶永嘉,“永嘉,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说过我欠了你的。你不在意,我也不会执着。你身在皇室,想必终究逃不过红尘争斗,不论欢喜,你总是要面对的。而我只希望你得一红颜知己,泛舟碧波。公主的执念早晚会害了你,只有你荣登大位才可保一世平安。”
叶永嘉看着花重的双眸,眼中涌现出各种情绪,那是花重穷尽前生今世也看不懂的。半晌,叶永嘉默默无语,退了一步躬身作揖,深深的对花重一礼。
花重心中微微一动,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几日以来心中烦忧莫名翻涌。花重看着叶永嘉高贵也萧索的身影,不由留下两行清泪,前世种种浮现眼前。
国破宫倾的那一日,是自己一杯毒酒葬送了他年轻的性命。他却只是轻笑着问她,“你当真无悔吗?若我喝下这杯毒酒,是否能给你成全?”
花重此刻突然懂得了那种目光,几年的逢场作戏,他并不是不知晓,却依然把自己留在身边,温柔以对。
“永嘉,指缝太宽,时光太瘦,记得成全自己。”
花重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车帘被撩起,露出花琼一张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
“三姐姐!”花琼勉强一笑,眼神清亮,“我们回家吧!”
花重深深地看着花琼,半晌点了点头,“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以后相忘于江湖,你们各自珍重便好!”
花琼笑着点了点头,“花琼明白!三姐姐切勿担忧。”
花琼撂了帘子,车上又恢复平静。只剩下花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马车中,没有花琼,没有永嘉,也没有雪无痕……
花重突然感觉到冰冷,即便是前世最艰难的时刻,都没有心沉大海。或许是早就知道了每个人的结局,所以格外伤感。
马车行在林间,车外鸟语不断,突然静谧下来,一群飞鸟惊起。花重猛地睁开眼,突然听到车夫大喊,“小姐,前面有一群人正在厮杀!”
花重凝眉,沉重道,“调转车头,从别的路回去!”
突然几只凌厉的羽毛穿过车帘划过花重耳畔,深深的钉入马车的后板上。有一盘白羽飘落而下,车外有人大喊,“江湖救急,还请阁下相救,必有重谢!”
花重撩起车帘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杀一个身穿华衣的男子,虽然男子背对着花重,但看身形气度并非常人能及,否则也不会有人大费周折的要他的命了。
花重厉声吩咐,“调转车头,绕路回府!”此刻花重才察觉到自己的马车后已经没有了花琼等人的车马,不由一阵担心。
“姑娘怎么能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江湖道义?有朝一日传了出去还有什么脸面行走江湖!”那男子耳聪目明,语出犀利惊人。
花重一听,不禁一笑,反正身后没了花琼,想必有人故意把她们引开了,自己也不必担忧。
花重饶有兴味的看着那男子,说道,“公子武功高深,想必自己能够应付,小女自愧不如,就不添乱了。更何况我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小女子,和江湖道义实在无缘,还请公子恕罪!”
说话间,那男子厮杀在黑衣人中间,那一身名贵的华衣已经有了几分狼狈。男子转手间射出几支羽刃,根根入喉,犀利无比。花重眼神一瞄,此人武功深厚,只可惜来者人多,即便是耗费体力,此人也难以应付。若是几个高手,恐怕还是奈何不了他的。
“姑娘胆识过人,怎会平常?姑娘若是不救就太让人心寒了!”男子语气凛然,明显是激将花重。只可惜花重两世为人,对于别人的看法早已看淡。
花重放下车帘,“车夫,掉头绕路!”
“是!”
身后厮杀之声渐远,却突然一人从车窗闯入。浑身带着血腥,甚是狼狈。花重眯起眼睛,透出一丝危险,仔细辨认被鲜血染红的衣料,正是刚刚林间被困之人。男子转头看向镇定自若的花重,只有一双美眸诠释着此人的风华。花重不禁对此人身份产生疑惑。
“姑娘果然够冷血!”男子声音中带着几丝鄙夷,“路见不平却转身离去,在下还是第一次见!”
花重淡笑,“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只想平安度日,不愿牵绊你的江湖恩怨!请公子马上离开马车。”
男子冷哼一声,“不论我现在下不下车,恐怕姑娘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花重眼神冰冷的看着男子坚定的目光,冷冷的吐出一句,“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出去是死,在马车里也是死,在下也懒得动地方了,姑娘请自便!”男子冷笑,浑身无力的把着车窗,誓死不会下车的模样。
“小姐,要不要帮忙?”车夫在外问道。
花重一脸怒气,“驾好你的车!”花重又看着车内的男子,猛地一脚踢到他身上,“你到底出不出去?”
男子闷哼一声惊愕的看着花重,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竟然让一个女人踢出去!
男子咬咬牙,强忍怒气,“就不出去!”
花重一脚比一脚力气大,男子紧紧的抠着车窗木板,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花重见男子半晌没有了刚刚的闷哼,已经昏厥过去,手却依然紧紧的抠着木板不放。
花重生气,狠狠的踢了男子一脚。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细雨剑,撩起车帘吩咐了车夫几句,飞身而出。马车向前跨苏驶去,只留下一道纤细萧索的身影,一脸怒意和杀气。
追赶而至的黑衣人慢慢的提剑靠近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