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所有银针之后，张晔拍拍手一身轻松地朝门口走去，女孩张开双手如蝴蝶一般扑上前去拦住张晔的去路：“你想就这么走了？”女孩高挑起秀眉，一脸不悦，“你凭什么指使我做事啊？他是你的人，要照顾也是你照顾。”
“我的人？”张晔一口闷气堵塞在胸口，只想呕血，“小妹妹，我想你搞错了，我和他根本素不相识，我是在很偶然很巧合的情况下发现他身中剧毒的。送他来这里是纯粹是想救人一命，现在救了，你说我不是该走了？这诊所是你的，你的职责就是收容病患，给予方便不是？”
张晔噼里啪啦地和女孩讲了道理之后，大打呵欠，感觉眼皮特别沉重，这就是他不安分守己，以为可以掌握到些新线索的下场。
“你看起来也很累的样子，要不要我也提供你方便？”女孩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飞扬跋扈的傲慢神色此刻荡然无存，只剩温和乖巧的笑容。
瞬间就让张晔提了神，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冲女孩直摇头：“不用了，小妹妹，我可没钱住这里，还是不打扰了。”
“不会打扰的，也不用钱，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怎么医活他的就好。你方才施针的时候下手太快，我都来不及看你扎了他几处穴位……”女孩无视张晔环顾四周，如同置身鬼屋一般恐避之不及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着。
“打住！原来你突然那么好心是想向我偷师啊？”张晔恍然大悟地瞪大双目，仔细地看着女孩，冷哼道，“不过以你这个脑袋，这副心肠就算学会了也没用，你根本就不能学以致用，无非是贪新鲜而已！”
张晔的嘲讽丝毫没有引起女孩的不悦和一心求学的精神，她伸手向天，郑重其事地说：“我苏妙玉指天为证，只要神医你肯传授我绝学，我一定会让你为刚才说的话悔恨不已。”
“我张晔指天为证，不传授你绝学，我绝不会悔恨不已！”张晔忍住好笑，学着苏妙玉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着。他还在心底保证自己是说话算话，绝不阳奉阴违的人，况且他的绝学是什么，自己都还没理清楚呢！
“你……”苏妙玉一张小脸“唰”地就红了，却忍着怒气不发作，“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认定了自己不会后悔？”
“不错！”张晔想也没想就答了，这种完全不会发生的现象根本用不着他花时间去想。张晔仰头连连哈欠，困倦不已过度夸张地转身就走。
“有你这话，我苏妙玉非得让你后悔不可！”苏妙玉狠狠咬了下牙，瞪着张晔的背影，“那你不扛他进去就走，是想劳烦我？”
自张晔背着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很微弱的气息，是临近死亡的气息，已经是注定要死的人了，所以她果断地拒绝了。但是此刻那人呼吸匀称，面有光色，一点也看不出前一刻还是中了剧毒等死的人。她从未遇到如此罕见的奇迹，于是在心底偷偷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明缘由。就算张晔此刻不说，彼刻她也一定有办法让张晔乖乖自行交代。望着张晔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满满的自信，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不敢！”张晔一回头就对上苏妙玉那意味不明的笑，心底一抽，他怎么感觉在这女孩身上找到蕊儿的影子？张晔对苏妙玉有种莫名其妙的惧怕感，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张晔只在化毒体蕊儿身上感受到过，不会是那个恐怖女人又回来想捉弄他吧？
张晔实在无法解释那种奇怪的感觉，他扛起地上的男子大踏步走进别间，里面摆置了十几张病床，却空无一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以苏妙玉见病人直往外赶的德行，这里躺着人才奇怪。
不过她这样守着空荡荡的诊所一整夜不觉得无聊吗？张晔放下男子后，转身要走时很好奇地看了苏妙玉一眼，苏妙玉没有察觉，她急急忙忙抱来被子给病人盖上，动作很轻很细心，与之前傲慢无礼，冷若冰霜的她判若两人。
在张晔愣神的刹那，诊所门外传来震耳的枪声，大旺怎么会在这地方这时候开枪？不怕被警察抓起来为他杀死的人填命？不祥感掠上心头，张晔不敢多想，立刻朝门外走去。
苏妙玉抢先一步追着枪声而去，等到张晔赶到门口时，她已惊慌大叫，手足无措地折回去，与张晔撞了个正着。立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揪着张晔的衣服不放：“死人……有人死了……”
“别怕，别怕，你待在这儿！”看苏妙玉被吓得面无血色，楚楚可怜，结结巴巴的，张晔这大哥哥也忍不住露出和蔼的一面，“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安抚好苏妙玉之后，张晔很快走了出去，说实话他真的替大旺捏一把汗，听外面闹哄哄的就知道大半夜里不少人给枪声惊醒。不过等到张晔见到大旺时，就不再替他着急了，看着鲜血从他胸口的窟窿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张晔的心起起伏伏，难以平定。
“你说不会有死人的，这下真的死人了！怎么办……还死在我家诊所门口，生意一定全没了，完了……怎么办，你必须为你说的话负责任……”家门口发生人命这么大的事，苏妙玉怎么待得住？一出来看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尊塑像一般的张晔不禁怒从中来，抓住张晔的胳膊就好像是个替死者讨债的家属。
“小姐，我之前说的是你家诊所那刻不会有死人，我没保证过其他的，我需要负什么责任啊？你还有心情想生意？你是这里真正的负责人吗？有空烦我还不如赶紧报警，赶紧把你爸妈找来，事情发生在你家诊所门口，你们有义务要配合警方做笔录的懂不懂？”张晔不耐地抽出被苏妙玉拽得生疼的手臂。
就她之前那副嘴脸也像是在乎生意的？看她现在这兴师问罪的样子，摆明是被吓傻了。苏妙玉被张晔呼喝了几句，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不过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为什么要问我啊？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许走，待会警察来了，你去说。”
苏妙玉说完话就慌慌张张地走进诊所，张晔站在尸体一旁观察着，大旺手里紧握着枪，整体看来他怎么也不像是自杀，一般自杀的人都是打脑袋，打胸口姿势会很别扭，再者张晔真想不出大旺有什么可自杀的理由。
那到底是谁开枪打死了大旺？大旺手里有枪怎么还被人打死？还有那两条对大旺忠心耿耿的狗又上哪去了？都仓皇逃逸了？张晔环顾四周，只看到被枪声引来各种惶恐不敢上前的观众，没有半条狗影。也许终究是畜生，不管平时多有灵性多效忠主人，在生命濒临死亡时就会露出本性。想来是他太看得起那两条畜生了，竟然觉得那两条狗与大旺的死有关。
昏黄的路灯铺洒在大旺身上，像是一双双嘲笑的眼睛，大旺之前杀人时可想过自己也会死于枪下？
可惜灯光暗淡，张晔没法具体看清一些细节，于是他返回诊所里想问苏妙玉要电筒来用。而苏妙玉正对着手机那边大声吼叫：“有没有搞错？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让我报警，那具尸体怎么处理？你让我吞进肚里啊？我不想听你多说，总之我已经报警了，你不来，我就让警察去请你！”
吼完话不待对方回应，苏妙玉果断地挂断电话，转头瞪着张晔，表情说不清是怒还是恨：“你不去守着尸体跑来偷听我讲电话做什么？你是贼啊？”
“我……”张晔愣了下，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苏妙玉滔滔如流水的声音打断了，“你还想怀疑我啊？我早说事情和我没关系了，你要怀疑也该怀疑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你知道是谁杀了大旺？”张晔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杀人凶手？”枪声响后，苏妙玉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如果说她看到杀人凶手也不足为奇。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不要自作聪明！”苏妙玉侧开身体，躲避开了张晔追问的目光，不安地捏着手指，似乎在努力地平息着杂乱的心跳。
“好吧！你不说也行，借电筒给我就成！”张晔虽然察觉出苏妙玉神情间的不对，不过此刻不适宜逼问她，他得在警察来搬走大旺的尸体前先去找找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些蛛丝马迹。最近太多古怪的事情发生在他身边，让他不得不对每件事情都谨慎关心。
苏妙玉一言不发地转身，很快拿了把精致的电筒出来递给张晔，张晔道了谢就急忙赶到大旺身旁，果然他不检查不知道，大旺并不是真的死于枪杀。他面色青紫，嘴唇乌黑且沾有黑色呕吐物，从他胸口涌出的鲜血全是黑色的，由此可见，大旺是死于剧毒。
到底是谁那么奇怪，看到大旺咽气了还要在他胸口开一个洞？是无聊的泄恨还是故布疑阵别有居心？不过由此总算可以解释大旺为什么紧握着枪，还中人子弹，当地人出现的时候他根本就已经毒发。
这毒跟诊所里躺着的那人所中之毒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当时钻进大旺肚子里的真的是毒物，张晔骗他说背着重物直跑可以打掉毒物，其实是变相地帮他催进毒物的扩散。他那么听张晔的话并不是因为他头脑简单容易被骗，而是他真的中了毒，自己都察觉到身体里的异常，不得不选择信任张晔。
而张晔……如果当时他肯认真对待大旺，替他把脉，就该发觉他是真的中毒，这样大旺就不会因为稀里糊涂听他的话而加速毒液流遍全身，死于非命。
虽然说大旺的仇家早已埋伏在阴暗处，但是他的死，张晔还是要负主要责任。他不想杀伯仁，伯仁最后还是因他而死！
张晔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猛然感觉世事无常，每走一步都要留心脚下是否埋有地雷！
张晔起身准备离开，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大旺，却在转身之际，发现大旺的另一只手里紧握着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