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城以城主府为圆心,一万米为半径涵盖的一片区域,这片区域被称作公共区。
为了避免各世家的冲突,城主府决定以城中心的公共区域为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为限,划分出了四块区域,分别由各世家掌管,且互不干涉,而当各世家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城主府会出面进行调解,不管调停的结果怎样,各家一般都会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这并不是说四大世家就臣服于城主府,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城主府的背后,城主府所代表的是整个庞大的冰王朝,城主府隶属于冰帝的麾下,由冰帝直接负责掌控,调度和任命。
事情也确实如城主府所料的那样,相互间的接触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少了。
当破晓的天光撕裂天空遮蔽的黑幕,光明顷刻间重新笼罩在这片方圆十公里的区域,楼台玉宇层次鲜明,宽阔整洁的青石路面。
道路的两旁,大大小小的临街商铺已经陆续地开始营业,形形色色的人群,不时地出现或消失在这片公共区域。
在公共区域最繁华的中心街道,大理石沿路铺开,由东向西望过去,会发现道路两旁的建筑和行人渐渐稀少,一直到路的尽头,更是直接空出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最中心只有一幢孤零零的高大建筑,那便是城主府的所在,冷峻雄伟,似乎时刻宣告着它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在寒城城主府象征着规则和秩序。
道路的另一个尽头,屹立着寒城最大的客栈,隐龙轩,和城主府的冷峻相反,这里始终保持着人世间应有的繁华和喧嚣,与城主府仿佛形成了两个鲜明的极端。
隐龙轩,古朴内敛的建筑风格,高大的列柱围廊环绕着四面精致的画壁,没有人知道隐龙轩始建于何时,就如同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一样,人们只知道它是寒城的最高规格的客栈,同时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繁忙时,连四大世家的主人也要提前七天才能预定得到位置,平常的时候,这里也是一座难求,但凡能够来此的,无不是城中非富即贵的豪门士绅。
而今天和往常不同,今天大厅里面的人却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巫师,因为今天是寒城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城中一些立场不太明确的巫师,通常会借此机会来了解四大世家,从而选择出自己所依附的势力。
在寒城,没有立场的巫师,就仿佛没有依靠的浮游生物,只能随波飘摇。
李沐,是众多没有依附于四大世家的巫师之一,在寒城也算小有名气,他的父亲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在寒城经商多年颇有些资产,以他经商多年的经验来看,一个纯粹的商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最终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已,所以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够成为巫师,强大的巫师,至少也要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李沐没有让他的父亲失望,在同龄人中虽然比不上各世家全力培养的优秀子弟,但和普通的巫师比起来,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李沐刚走进隐龙轩的时候,里面的客人还不是很多,整个一层的大厅,零星只有十几个人的样子,一向低调的李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独自坐了下来,他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大厅中央是一口巨大的圆形天井,木质的阶梯一阶阶地围绕着天井旋转着向上延伸,连接着第二层还有第三层的客房,直到天井的最上方被一块水晶般的穹顶罩住,和煦饱满的日光穿过水晶天顶投射下来,把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橙黄色的暖光中。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大厅,原本宽敞的前厅,现在看起来已经开始有些拥堵,人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相互间熟络地打着招呼,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双方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在李沐的邻桌,也已经坐下了两男两女,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柔软洁白的小兽,小兽在女孩的胸前酣睡着,不时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左右看看,然后又无聊地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前,四人坐下后,小女孩像自己怀里的小兽一样,乖巧地依偎在身旁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的少年,的怀里。
四人便是巫夕和凌兰两对兄妹。
巫夕坐下后,便自顾自地品着茶,周围的喧嚣仿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也只是陪着凌兰凌辰两兄妹。
凌辰一直被自己的父亲禁足在家,用凌霄的话来说,就是:“学艺不精,出去的话也是给家族丢人。”这次交流会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所以凌辰从一坐下来就没闲着,一会东张西望地打量着人群,一会手舞足蹈地和巫夕说个没完,巫夕只是看着他含笑不语。坐在巫夕斜对面的凌兰则是端着茶杯低着头,不时地又抬起头,偷偷看一眼对面的巫夕。
此时,整个大厅里面已经没有空位了。
“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大厅的入口处走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有些戏谑地看着刚走进来的三个人,仿佛在静待着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哼——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材魁梧,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他感受到众人戏谑的目光,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的步伐轻盈有力,双脚踏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荡的黑色鬼魅。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纱裙,身材妩媚妖娆,一头柔美的长发高高盘起,媚眼如丝般望向整个大厅,皱了皱眉,当她看到低头饮茶的巫夕时,眼前突然一亮,接着缓步来到巫夕的身旁,对着他微微欠身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又和您见面了。”稍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询问道;“请问,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来人正是陈曦兄妹三人。
巫夕抬起头看向陈曦,没有说话。
“坐,请坐”
坐在巫夕对面的凌辰忽然起身,一脸谄媚地开口说道。
“谢谢”陈曦兄妹三人相继坐了下来。
巫雪怀里的白虎,没精打采地,缓缓张开了一只眼睛看了下旁边的陈峰,又兴致缺缺地继续酣睡,陈峰突然感觉一阵寒毛倒竖,弄清楚原因之后,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没有等到预料的好戏,大厅又马上恢复了起初时的喧闹。
门口,一阵嘈杂地脚步声响起,又走进来了三个人,一主两仆,中间的男子衣着华美,面目清秀,他身旁的两个仆人一脸讨好地,看着男子的一举一动,一幅唯命是从的样子。
男子是陈家家主的小公子陈羽,他在陈家百般宠爱集于一身,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兽,在陈家的同龄人中更是少有对手。
陈羽看着大厅皱了皱眉,他旁边的一个仆人立即会意,扫视一圈之后,径直朝着独自一人的李沐走了过去。
“小子识相点,滚开。”仆人对着李沐开口大声地说道。
大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
只见李沐端起茶杯面色依然平静地嗅着茶香,没有丝毫想要让开的意思,李沐的无视彻底激怒了那个仆从,恼羞成怒之下,他右手握掌成拳狠狠地向李沐脸上砸去,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李沐蓦然握紧茶杯,细密的水流从杯子里面高高跃起,迅速分散在他的身体周围,纵横旋转着组成了一个纤薄的透明圆球。
水波荡漾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声音过后,那个仆从倒飞了出去,他的身子蜷缩在大厅的角落里,嘴里痛苦地呻吟着,他的整个拳头上面鲜血淋漓。
陈羽见状缓缓走到李沐的身旁,自始至终也没有看一眼倒在角落里的仆人,同样是一拳朝着李沐狠狠地砸出,李沐身旁瞬间凝结出一面比刚才还要坚固厚重的水晶盾牌。
咔嚓——一声鸣音,盾牌碎落,化作大滴大滴的水珠“叮叮当当”地摔碎在木质的地板上,而陈羽的拳头去势不减,“砰”地一声,李沐应声落地,倒在桌子与墙壁的间隔里,接着李沐颤颤巍巍地起身,一言不发,低头向着大厅门口走去,从刚才的短暂交手,他已经深深地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少年的对手,自始至终李沐都沉默着,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而无力。
“伤了我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陈羽缓缓说道。
“你想怎样?”李沐停下脚步,说;
陈羽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又看到在角落的仆从,还有他受伤的手,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缓缓地说:“嗯,我的人伤的既然是手,那就留下一只手好了。”
“哼”李沐冷哼一声,展开身形就要离去。
“不打声招呼就走,这样很不礼貌的呀,再说我也没有同意让你走了呀!”陈羽的双手凌空伸出,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似得,而李沐的身体诡异地,如画面定格般停顿在了半空中,接着陈羽双手用力往后一拉,隔空将停顿的李沐给拉了回来,禁锢在了一边。
“放心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不会很疼的。”陈羽微笑着安慰道,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接着他伸手朝着地板凌空抓了抓,刚才散落在地板上的水滴,飞似得在他的手心汇聚,手指微微用力,突然,在他的手上,冻结出了一柄锋利纤薄的匕首,然后他微笑着缓缓地,朝着在一边动弹不得的李沐走去。
“其实呢,我觉得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是在这里招惹到我,若不是城主府的规定,在公共区域禁止杀人的话,此时的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陈羽伸出自己的食指,轻轻抬起了李沐的脸庞,看着他平静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自己渴望看到的东西,但是他失望了。
陈羽徒然握紧手上的匕首,朝李沐的右手砍了过去。
突然,就在此时,一个怯弱的声音响起。
“哥,你救救他吧。”巫雪想到了即将要发生的血腥,一下子扑到了巫夕的怀里,紧紧抱着哥哥,带着哭腔说;
“好。”
巫夕对妹妹的话从来没有拒绝过。
“凭你吗?”
陈羽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声音的来源,道;
巫夕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起身,但是他身旁的陈曦,阻止了他,然后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交给我吧。”
看到陈曦,陈羽突然愣住了,很显然他已经认出了陈曦,然后,猖狂地笑着说:“交给你吧?笑死我了,一个贱婢生的孽种,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了。”
陈曦的母亲是陈羽母亲的随嫁侍女,身份卑微,陈羽也一直把陈曦当做下人来看待,丝毫没有同宗的情谊。
陈曦笑而不语,一双眼眸如同钻石的棱面般折射出不同深度的红色,迈开细碎的脚步朝着陈羽,一步步缓缓走去。
嗒-嗒-嗒
清脆的步子仿佛轻快的鼓点,每一步的落下都暗合着心脏的频率,牵动着众人的心绪,就在快走到陈羽面前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停滞,仿佛牵动着陈羽的心跳也骤然停滞,而她的眼睛,此时,也已经彻底变成了妖异地绯红色。
在她对面的陈羽,则目光空洞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