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衫炼盯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的死亡,而此刻他居然还能一脸镇定的坐在这里,这是要何等的心智才能达到的境界。
看来蕾贝卡这次带回来的人,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专员。当然,奥村修也会是。
“你让我们的人杀了你父亲?”上衫炼审视着拉贝尔,小心问道。虽然神陨从不拒绝疯子,但对于这种连父亲都杀的凶徒,他还是有些顾忌的。
“是啊是啊!这种人真的不能要啊!没准哪天不开心,会在我们神陨内部大开杀戒呢!到时候别说是推翻王城统治,就连陪你喝酒的人恐怕都没有了。”奥村修在一旁,一副小人模样的说道。
之前在回来路上他不敢对拉贝尔指点些什么,但现在可不同了。这里可是神陨的根据地,他就不相信堂堂神陨的区长会让他在自己的地盘故作非为。
“干你什么事!”蕾贝卡狠狠在奥村修头上揍了一拳,让他闭嘴。
而拉贝尔也没有理会奥村修,只是淡淡的回应“是啊!”
一干人震惊,他怎么可以回答的如此干脆,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心平气和。仿佛他让人杀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结仇多年的宿敌。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他完全沦为了神的奴隶。他疯狂,他嗜血,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人为神明献祭,他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罪孽感。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痛苦的,不是么?”拉贝尔平静的讲述着一个仿佛和他毫无关联的故事,只是偶尔眼睛里,会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至少,”他的眼睛里越发流动出那种奇异的色彩,甚至要将他漆黑如夜的眸子完全充斥。“我能感受到罪恶感,他杀了那么多人却没说过一句对不起,是不是罪孽深重。可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啊,我不该替他承受罪孽么,甚至是雇人杀掉他的那一份,我都必须义无反顾啊!”
男孩停了下来,他的故事讲完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手杀掉他,他罪孽深重。”此刻,唯一有心情说话的,就是上衫炼了。
拉贝尔抬头盯着上衫炼,眼中的色彩那么无辜,那么软弱,那么无力。“他是我父亲啊!”
所有人的心像是被猛烈的撞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重到了极点,没有一个人再有任何勇气挑战拉贝尔眼睛里那汹涌肆虐的悲伤。
奥村修再也提不起半分对于拉贝尔的排斥,他也不再害怕他,反而觉得他有那么一点……
可怜。
“喂喂喂!本大爷回来了,蕾贝卡,快出来给我接风洗尘。”气氛任谁都无力打破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贾修的声音。
上衫炼深呼一口气,起身轻叹“他们回来了。”然后转身面向拉贝尔,“没有人逃得过悲伤,悲伤总是意气风发的影子,希望你在神陨好好加油。”悲伤两个字,他咬的很重。
贾修的样子颇为狼狈,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身上也有斑斑点点未干的血渍。甚至连走路都有些摇晃,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平时总爱炫耀你的『千织』多么厉害,这次吃苦头了吧!这幅狼狈的模样,还真是难看啊!”蕾贝卡看贾修这幅模样,不禁出言挖苦。
奥村修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不禁也是一阵偷乐。“看来好的神契也没啥用么,我没有神契,依然可以在任务中全身而退。你却搞成这幅模样,真是愧对『千织』啊!”难得有一次鄙视贾修的机会,奥村修怎会放过。
“要是你,就没命了。”贾修撇了奥村修一眼,便不再理他。然后就顺手抛给蕾贝卡一个东西,“女神之泪,你不是说喜欢它么,本大爷给你抢回来了。”
从他的一脸无所谓奥村修就可以看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最好奇的是,蕾贝卡这种女人也会喜欢首饰。
蕾贝卡却不如奥村修那么轻松,她一脸震惊的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随后就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贾修。而被蕾贝卡目光盯的不自然的贾修则是掏掏耳朵装作没看到,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拉贝尔。
他总不可能把他为了抢女神之泪被异端执审局十队长打个半死的怂事告诉蕾贝卡吧,那样太没面子了。而且,他也不愿意回忆那恐怖的场面了,要不是自己腿脚麻利,估计也会是死路一条。
“怎么最近新来这么多人么,小子,你的神契是什么。”贾修走到拉贝尔面前,出言问道,意图转移话题。
他成功了,奥村修蕾贝卡他们也都好奇,怎样的神契才能塑造出拉贝尔一样的杀胚。所以,他们也都是一脸好奇的目光盯向拉贝尔。
“我不能使用神契。”拉贝尔冷漠回应。
不能使用。
奥村修激动了,本来他以为只有他自己没有神契,没想到杀胚也没有。不过想到他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而自己却只能躲在蕾贝卡身后,不禁又是一阵暗自神伤。
“哦?又是和奥村一样,没有神契的废物么。”贾修冲拉贝尔玩味道。
奥村修闻言恨不得杀了贾修,不就是拥有不错的神契嘛!拽什么拽,要是自己也能拥有神契的话,肯定比他厉害。甚至就算是没有神契,他也可以比他厉害。拉贝尔这个变态的杀胚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实力与神契并不是绝对的关系。
“不是,他是废物,我不是。他什么都没有,我有红鬼之刃。”奥村修想吐血,拉贝尔这家伙居然把自己是废物说的这么淡然,这么理所应当。
奥村修闻言望了望拉贝尔的腰间,那把刀乎隐隐约约有种让他忌惮的气息。
“你才是废物!”奥村修不禁一阵嘟囔。
“奥村哥哥,别吵了。”这种温润可爱的声音,一听就是艾可的。
奥村修回头,艾可甜美的面容依旧迷人,只是他身边的上衫炼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我们还是太低估异端执审局了,在深山密林中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就以为能够躲过他们的搜查,我们真是太天真了。”上衫炼的话中,流露出浓浓的自嘲味道。
蕾贝卡一听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贾修也是沉默了下来,至于拉贝尔这个新加入的人,则是一语不发。
这样的气氛让奥村修感觉十分不舒服,“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要都一副死了人的样子好不?”
蕾贝卡狠狠的剜了奥村修一眼,提起的拳头准备揍奥村修,看了看上衫炼也终于是放下了拳头。
“奥村哥哥,”奥村修这才听出艾可好听的声音里有一抹奇怪的东西,“我们神陨在德罗斯雷萨的分部,全军覆没了。”说完,她水灵灵的眼睛已经微微潮湿了。
奥村修只是愣了神,没想到他说死人就死人,也太巧合了。但是蕾贝卡他们不一样。死人对于奥村修来说只是个消息,对于蕾贝卡他们却是噩耗;那些人对奥村修来说只是没有意义的陌生人,却是和蕾贝卡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所以,我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地方过的如此安全。并不是我们的根据地隐蔽,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对付我们,却集中了力量对付分部。”蕾贝卡此刻并没有释放神契,一双大眼睛却比神契释放以后还要血红。
“嗯!”艾可稚嫩的拳头紧紧的握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蕾贝卡艾可自然不用说都是拳头紧握,满腔怒火,就连平时没个正行的贾修则是一脸沉重,不发一语,甚至是神秘到似乎永远不可能看透的上衫炼,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战争,是不可能逃避的。”上衫炼沉默许久,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或许我们应该为最近安逸的生活感到愧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替死去的伙伴报仇。”
奥村修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冲动的话居然会从上衫炼嘴里说出来。
“等一下,我知道大家都很生气,但是现在我们如果贸然反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啊!”虽然德罗斯雷萨那里被称作是分部,但奥村修听蕾贝卡说过那边的力量也不弱。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团灭分部,异端执审局的力量就可见一斑了。至少不是现在的神陨能够对付的。
“我们的根据地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暴露,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转移基地,而不是贸然出动啊!”
“咚!”奥村修的话一说出口,就被贾修一拳揍在了脸上。奥村修哪里能承受住他的一拳,当即就跌坐在了地上,嘴角也是缓缓渗出丝丝血液。
“你可以逃,我们不能。说到底,你从来都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吧!如果你害怕,你可以离开神陨。那些死去的都是我们的伙伴,我们怎么可以就这么逃走。”贾修愤怒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虽然平时没少损奥村修,倒也想不到他会不堪到临阵脱逃。
“我不怕死,只是怕贸然出动,会落得和分部一样的下场。”奥村修狠狠吐出口中的鲜血,重重说道。
“你……”贾修提着拳头便准备再揍奥村修,却被上衫炼一把抓住了。
“神陨集合,全体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