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是什么?”我边跑边问他。
“那上面什么都有。”他说。
这回答也太不切中要点了吧,我想着,但现在也不是讨论上面有什么的时候,还是保存体力跑到窗户那要紧。
美玉姑娘是练过的,一直跑在前头,给我们两个爷们开路,但更丢人的是我跟吴误还是时不时地会被绊倒,体力不支外加杂草过于茂盛的缘故。
更可气的是水体下降的速度又变快了。“我惊动了他们,再跑快点!”吴误喊了一嗓子,随后他又不慎摔倒了。我停下来扶他,但躬着身一抬头,整个脸就进了水中。
两耳充斥着“隆隆”的水声,什么也听不到,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这一睁眼,真叫人目瞪口呆,其实在水中不能呼吸,但我当时已经全然忘记了呼吸。
从外面看水体黑乎乎的,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一旦进入水中,所有的东西都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这是一个正常而普通的世界,远处湖边有浣洗的妇人,打闹的孩童,蜻蜓蝴蝶,一切都很自然。而我,竟然在这个世界的湖中,只有一个头,浮在湖中央的水面上。
看见我,一个孩子惊叫着:“水族!又一个水族!”而后一个中年男人回应他,我这才意识到回头看,几个壮汉正划着船,迅速向我这边靠过来,另有两个人手里似乎端着长杆和大网。
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被吴误和美玉姑娘拉回来的。“你小子也看傻了吧,快走!不走就要被当水怪捕了。”吴误刚把话说完,我就看见一张大网直直地扎下来,可怜我当时还是蹲着的姿势,来不及闪避,心想这次玩完了,要被陈列在人家博物馆当“水怪”标本了。猛地只觉着被人推了一把,我就顺势摔进了身侧的沟壑里。
心里直骂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这么大一条沟,一路滚下去转得是昏天黑地。就在我感觉实在忍不住要往外吐的时候,胸口、背部又接二连三地撞上了硬物,最后猛得一个撞击,我终于停了下来。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撞击着实要了我半条命。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喉咙口全是血腥味,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洞里太暗,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眼前黑乎乎的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用手摸到冰冷冷的石壁。
我隐约能听到有人下来的声响,但实在耳鸣得太厉害,听不真切。
“吴误?时月?”我试探地喊道。但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或者说我根本听不到。
那个声音靠近我之后,我才能确定她是美玉姑娘。她扶我靠在一边后,听声音她又渐渐远去了。可能是去接吴误下来,我心里这样想。
这么剧烈的奔跑已经让我的体力消耗殆尽,我只能揉着疼痛的胸口。等五感稍稍恢复一些了,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又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里,四壁的泥土潮湿又黏腻,有几处还在不断地渗水。四周围没有一个人,前后有两条通道,一条是我滚下来的斜坡,另一条向下延伸不知到哪里。要不是有一块堵路的石头,我恐怕一路滚下去就没命了。
时间又过去一会,我稍稍觉得好受了一些。我扒着墙上的土艰难地站起来,就听到斜坡那头的声音。
美玉姑娘一个人下来,看上去很疲惫,我看着她,她看见我已经站了起来,道:“你没事吧?吴误……没躲过那网,我找不到他了。”
这哥们把我推了下来,自己却被抓去,说到底是为了救我,一时间我也是又气又恼,但还没等我开始担心他,我就该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了。因为此刻,一把刀不知从哪里伸出来正架在我的脖子上,泛着寒光。
美玉姑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多半是以为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沉默不语。她坐下来,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过了,那些人把他绑去后关在透明的箱子里,给了他足够的空气,他暂时应该还没有危险。不过他们人多,而且我在水里的时间也有限。”
谁知道美玉姑娘的这些话竟激怒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他跳起来,异常暴躁地吼道:“演戏给谁看呐!你们分明是水族派来的奸细!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人来一刀!”
美玉姑娘被这冷不丁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
“不,不行!我现在杀了你们,回去他们知道了,这帮废物又要拿我问罪!”他的刀已经划破了我的脖子,但所幸他似乎犹豫了。“对!把你们带回去!带回去让他们杀!”说完他又发出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听上去格外渗人。
“小姑娘你先走,往里走!”他扯着我的肩膀试图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只手里的刀又往我的脖子上抹了抹。我只好咬牙忍着胸口的痛站起来,深知如果现在自己支撑不住站不起来,脖子就得断在这里了。
美玉姑娘在前面,我们一路往下走,这洞里的湿气越来越少,呼吸着干涩的空气,我的胸口也越发地疼起来。如果我现在怕疼地呻吟几声,美玉姑娘会不会笑起来,我这样想着,又瞥了一眼她。
用刀架着我的这个人,全涂满了烂泥,也真下得去手,就连自己的脸都没放过,只能勉强分辨脸和后脑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