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咬咬牙，正想说点什么，正要上前，沙和尚却是一把拉住了他。
细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唐僧总是最先把心态调好的，微笑着说道：“齐天大圣？这名号倒是挺霸气的。”
孙悟空嘿嘿一笑，然后说道：“我就是觉得吧挺霸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熟悉？”
白龙马忽然嘶鸣起来，吓了几人一跳。
孙悟空颇有些古怪的看了白龙马一眼，然后对着唐僧说道：“这么说你不知道？”
唐僧面不改色：“恩，确实不知道。”
“哦。”孙悟空示意唐僧上马，然后继续赶路。
心外无法，满目青山。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前世见过齐天大圣？”孙悟空若有所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猪八戒又笑了起来，但是眼神深处，满是对孙悟空的同情和怜惜。
沙和尚说道：“师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唐僧满眼赏识，还是人家沙僧有文化，这大乘佛法的感悟也算得很好了，再看了一眼笑得死没有良心的猪八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猪八戒觉得心灵受到了创伤。
“你什么意思？”猪八戒目光不善地看着唐僧。
唐僧愣了半晌，对孙悟空说道：“悟空，今晚便就在这里休息吧。”
孙悟空点点头。
这是一个山谷，四周空旷，唯独这个地方有一块大石头，倒是有几分灵气，堪得能躲避夜晚强劲的风暴。
孙悟空蹲在那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天边的晚霞，一动不动。
“大师兄，你去拾些柴火来吧，晚上燃篝火要用。”沙和尚将行李放好，然后对着孙悟空说道。
“别和我说，叫猪头去。”孙悟空头也不回，仍是痴痴地看着天边灿烂的晚霞。
“悟空，你在看什么呢，一路而来每天这个时候你都这样。”唐僧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坐在孙悟空旁边，顺着孙悟空的眼神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你看，是不是很美？”孙悟空指着天边的晚霞，面带笑意地对着唐僧说道。
唐僧愕然，然后说道：“也就是晚霞，没什么特别的啊。”
孙悟空没有理会唐僧，只是喃喃说道：“只有当我在看晚霞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一直静静地看下去。你不是我，所以我觉得它美的地方你可能一笑置之，但这并不能影响我觉得它美。”
唐僧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这就跟沙僧觉得赢钱很美，我和八戒觉得漂亮的女施主很美一个道理吧？”
孙悟空瞥了一眼唐僧：“滚。”
唐僧觉得自己的少男心又被孙悟空伤害了。
夜晚降临，星辰漫天。
围着篝火，四人都觉得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这火焰，能够带给人希望和温暖。
“八戒，你躺着可还舒服？一天到晚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果然是头猪。”唐僧桀桀怪笑。
猪八戒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上的星辰，心事重重。
……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半晌，那对小小的眼睛里便充满了泪水，只不过在黑夜的掩饰下看不分明。
见得猪八戒不理自己，唐僧觉得很是无聊。
“老沙，要不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沙和尚饶有兴趣地问道。
孙悟空看着篝火，眼睛轻眨，就好像这眼睛里有无限的梦想一样，这火焰，看得真漂亮。
沙和尚和老和尚兴致勃勃地在那里划拳。
孙悟空双手枕着头，意态闲适，慢慢地回想起白天罗刹的话语，怎么也没有头绪。
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今夜倒是没有做恶梦，一夜无话地迎来了黎明。
“大师，大师。”
唐僧吧唧一下嘴巴，翻了个身子，半晌忽然坐起身子，看了一眼面前人，揉揉眼睛，又瞥了一眼憨憨入睡的几个徒弟。
“女施主，你好。”唐僧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擦了梦中流下的口水。
“大师，请问，你们是要去那金光寺么？”那女子轻轻一笑，笑着问道。
原来不知不觉都到了祭赛国了。
“施主，贫僧要去哪里？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还要跟贫僧一起去么？”唐僧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靠，这，这，老和尚又勾搭上一个漂亮的女菩萨。”猪八戒刚睡醒，却看到唐僧正在给一个姑娘看手相。
“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女菩萨，多半是妖精。”孙悟空起床气又犯了。
“师傅，你这几个徒弟好……好凶啊。”女子显得颇为害怕。
“我们都是好人。”沙和尚说道。
“活该你孤独一生，话都不会说。”猪八戒翻了一个白眼，“我们都是好男人。”
“别瞎说，这位女施主是要去那祭赛国金光寺的。”唐僧恋恋不舍地放下那女子的柔荑，瞪了一眼猪八戒。
“都到了金光寺了？嘿嘿，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那两兄弟却不知道还好么？”猪八戒眼中闪出怀念的神色。
“什么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你唧唧歪歪说相声呢？”孙悟空仍旧一副不良善的样子。
猪八戒想了一下，还是懒得去和孙悟空去争了吧。
哪知那女子却是痴痴地看了一眼孙悟空，然即站起身来，对着唐僧说道：“算了，大师我不想去了。”
“嘿，女施主你别走啊，还没给你讲爱情线呢。”唐僧依依不舍。
“装神弄鬼的事做多了，你一和尚还懂爱情？”沙和尚嗤嗤笑道。
“谁他妈说和尚就不懂爱情？”猪八戒没好气地说道，猪都能懂，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看了一眼还在晕瞌睡眼睛微闭的孙悟空，没有说话。
沙和尚冷笑不止。
唐僧瞥了一眼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心里叹息。
“猴哥，今天吃啥？”这大抵是每天猪八戒最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不吃素，妈的你们两个昨天偷吃了一个鸡腿。”沙和尚凶神恶煞。
唐僧还是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倩影，慢慢地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
第一次西行之前。
“贤弟，此行凶险万分，你为何要去？”太宗语气诚恳，手持一盏鎏金雕魑玉杯。
“我只是为了西行。”当时这个叫玄奘的少年还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娇羞模样，哪有后来的油嘴滑舌。
“为了佛祖？你有龙阳之好？”太宗语气惶恐，气氛不对劲。
玄奘瞟了一眼太宗，轻叹一声：“你不是我，便不知道，有些时候做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太宗站起身来：“你看，我拥有这天下，这锦绣山河，这万千子民，是不是该说，我便是这天地之间最逍遥的人吧？”
玄奘轻念阿弥陀佛，缓缓开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太宗一愣，当即抓起玄奘的衣领：“故弄玄虚？”。
语气狰狞。
玄奘摇摇头：“我修大乘，别人修小乘，我修圆满，别人修虚空。西行必须要去，只为求一个答案。”
太宗放下玄奘衣领，拍拍他的肩膀：“西行便有答案？”玄奘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要去？”
“总有人要去做吧，我只想证明，西行的尽头，没有答案。”玄奘看着西方灿烂的宇光，环视这大唐王朝的壮阔宫殿，雕栏玉砌，默默不语。
太宗沉默半晌，然后说道：“豺狼虎豹也去？”
“也去！”
“妖魔鬼怪也去？”
“也去！”
“山高水长也去？”
“也去！”
“哈哈哈哈哈哈，好贤弟！！！！”太宗开怀大笑。
“那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生虎贲，从此我大唐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太宗递上一杯酒。
玄奘略一迟疑，出家人须得戒酒。
于是唐太宗便说出了后来几十岁月玄奘都用来麻痹自己的话：“酒肉穿肠过，我佛留心头。”
玄奘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一饮而尽。
太宗哈哈一笑，九龙蟒袍翼翼生风。
玄奘微微一笑，紫金袈裟赫赫惊雷。
西行的路，那便开始了。
……
唐僧托着腮，结果真的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
……
“师傅，受悟空一拜。”
“师傅，受悟能一拜。”
“师傅，受悟净一拜。”
“徒儿免礼。”
也许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那一场西行，而是家人吧。
大乘佛法又如何？小乘佛法又如何？四大皆空又如何？当然，这些疑惑都是在后来修成所谓的正果后才又提起的。
之前，唐僧一直很虔诚。
“悟空，悟空，五百年很漫长吧，你有千宗罪过，便也还清了。”
第一次西行，唐僧很开心，不是为了终于拿到了那三卷经书，而是这一路真正的很快乐，很有安全感，猴子啊猪啊赌徒啊都很好玩，大家相亲相爱。
……
唐僧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猴子。
有什么能敌过，千百年的孤独？
舍吾离迷，六尘不改。
愿你能早日解脱，悟空。
唐僧坐在地上，轻声诵经，眼睛紧闭。
为了不失去，我们终于还是失去了所有。
那段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唐僧忽然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猪八戒睁开眼看了一眼唐僧：“贱人就是矫情。”
沙和尚桀桀怪笑。
孙悟空若有所思，半晌后笑而不语。
都变成了陌生的模样吧，再不是当年那些天真无邪的一群人了，西行路上，我们究竟失去了些什么？热血？青春？还是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