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你们村子还有外姓人?”李旗霖奇道,他还以为寡妇村的人都姓周。
“他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后来搬过来了。”周民想了想道:“好像是齐老板来村子里建煤窑的时候,他正好也来了,在村口开了一个棺材铺。齐老板见他孤老一人,就花钱雇他晚上的时候在煤窑看着。”
李旗霖心思一动,忙追问,“这个老张头还在村子里吗?”
“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应该还在村子里,他这个人不爱跟人接触,吃住都在棺材铺里,所以我们也经常见不到他,他只是偶尔出来买些必要的东西。”周民面上浮过一丝尴尬,“说来也惭愧,我们村子当真是死人死怕了,所以十分避讳下土老三行。”
所谓的下土老三行是指,抬棺匠,做棺材的木匠以及做寿衣的裁缝。这三个吃饭的营生在三百六十行中最卑贱的,因为他们经常跟死人打交道,很多人都嫌他们身上带晦气,所以没有必要事情从不跟他们深交。
寡妇村情况特殊,他们这种心态李旗霖倒是也能理解,只是觉得这个老张头有些奇怪,他问周民,“那几个土匪死的时候,离老赵头的棺材铺那么近,他就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这个我倒是问了,老张头说他正在睡觉什么也没有听见。”
见李旗霖这么问,周民在心里也犯嘀咕了,难道小师傅怀疑这事跟老张头有关系?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几个土匪死相极惨,一脸惊恐之色,住在村口附近的几户人家都隐隐约约听见有惨叫的声音,这个老张头离这么近,按理说不应该什么也听不到。
想了想周民对李旗霖道:“当时死了好些土匪我慌了神,也没问仔细了,要不你再去问问老张头?”
李旗霖正有此意,连忙就应了一声好。
又等了一会儿,其他人才又重新聚拢到周德贵家里,手里不是抱着一坛酒,就是背上背着一捆干柴火,难得大家有这么齐心的时候。
周民也打算跟着一起去,可众人都拦着他,周民坚持道,“虽然老骨头不中了,可我想是还去看看,这个村子到我手里糟蹋成了这样,我死了都无颜面见周家老祖宗。你们不用劝我了,留在这里我也不安心。”
“既然老伯你想去,那就一同去吧。”见周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旗霖也不可能不答应,反正仗着白天那些白色飞虫也猖狂不了。
一行人赶着两辆毛驴车朝煤窑走去,这毛驴车不是用来盛人的,而是放酒跟干柴火的,整整装了两大毛驴车。
路过一个分叉的口时候,周民对李旗霖说,“往东边这个路口走一会儿就到村口了,小师傅你要不要去看看老张头?”
李旗霖朝那边瞧了一眼,果然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处低矮的房子,应该就老张头的棺材铺。
李旗霖朝天看了一眼,见现在的日头出比刚才弱了不少,他心头一跳怕再什么事端来。湘西的天向来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闹不准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了。这个时候可耽误不起,小小几只虫子就可能要了整个村子的命。
李旗霖摇头,“不了,这事还不急,咱们先解决那些白虫再说。”
李旗霖又朝老张头那间棺材铺瞧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栋破的房子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那目光就像坟头前的那两盏孤灯,阴森鬼气,令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旗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强压下心里那种不舒服,转身朝煤窑的方向走去。直到走了很远之后,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了。
走到煤窑附近众人都踌躇着不敢朝前走,虽然他们都没见过那几只邪性的虫子,可总归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好端端的人不过几秒就给它们吸干血死了,不怕才奇怪。
李旗霖大声道:“大家莫害怕,这些虫子怕光,只要不进煤窑里面,它们不敢飞出来的。”
说着李旗霖就率先走了过去,给大家做表率。
到底是生死大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人敢上前。见此情景,周民咬了咬牙,跟在李旗霖身后走近煤窑。见他们两个人都没事,这才陆续有人跟着走了过去。
李旗霖指挥着大家将干木柴堆到煤窑旁边,然后将十几坛米酒洒上,最后点上火。因为有酒助燃,火一下子就着了起来,宛如一条张着火舌的飞龙,瞬间就将煤窑洞吞灭了。
李旗霖怕一时半会儿烧不死这些白色飞虫,留在原地等火势小了就让人继续添火柴。
突然火苗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阴风阵阵,李旗霖心道了一声糟了,就见远方乌云密布,没一会儿就遮盖住了头顶的太阳,霎时天就沉了下来,吓得旗霖眉心狂跳不止。
“快,加柴火,要下雨了。”李旗霖急喝了一声,要是那些虫子还没被烧死就下起了雨,那他们还能活命?
被李旗霖这么一喝,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抱着柴火往火堆里面加,心里不断祈祷这雨晚点再下。
李旗霖急得满头大汗,眼见天越来越沉,现在已经是半点阳光都不见了,这个时候恨不得爹娘多生出一双手给他用。
旗霖抱着柴火刚想要往煤窑里扔,就听见里面传过来嗡嗡的巨响,就好像马蜂还巢的声音,声势浩大,单是听声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李旗霖反应了半拍,才对众人喝道:“快跑,虫子要飞出来了。”
煤窑洞里有几十具人形像,如果每具人像里面都有一颗有虫子的肉瘤,那这种白色飞虫的数量肯定惊人,光是刚才听到飞虫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就可想而知,这些飞虫飞出洞口是什么奇观。
李旗霖话音刚落,就见一群白色的巨浪从煤窑口飞了出来。煤窑口的火势不弱,这些白虫从窑口经过的时候,一大部分都火烧死了。可剩下来的白虫数量依旧惊人,旗霖就觉得头顶上方黑了一大片,就被那些白虫包围住了,耳边听到的全是这些飞虫扇动翅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