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无际的天空中充斥着一股浓稠的赤红,掩盖了其他的色彩,显得森然可怖,散发出令人作呕窒息的滔天腥气。
天边一轮巨大的圆月渐渐浮现出虚幻的轮廓,月光透不过嫣红的云层,灰蒙如尘,看不真切。
天岳城,隐匿与苍茫群山之中,隶属于南夏大地暗云州境,位于边缘角隅之处,是方圆数百里之内唯一的人类城池。
天岳城人口数只得数十万,虽然规模只是一个小型城池,然而因为其处于蛮荒山脉与人族领地的交接处,是人类防范蛮荒凶兽的一处重要据点,所以天岳城的地位堪比一般的中型城池。
然而此时,冰冷的天岳城也被蒙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赤芒流转,远远看去,如同匍匐的上古凶兽,散发出一股狰狞喋血之意,
高达数十丈的黑色城墙之上,高耸着几座石塔,燃烧着熊熊烽火,将暗淡的城池上空照的通亮。
数千名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举着一张张巨弓,整齐站立着,眼神冷冽,警惕着注视着城外那一片莽莽无尽的山脉,寂静无声。
“蛮兽预计会在天明之前开始攻城,传令下去,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次蛮兽攻城的规模非同一般,家族正在召集所有在外的武者回来支援,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得守住。”
夜幕很快降临,天空中的血芒却没有褪去,反而更为耀眼,城墙上,一名身穿金色甲胄的中年男子紧紧盯着城外的方向,双目露出湛湛金光,手中紧握着腰间的剑柄,神情有些紧张,冷声对着身旁几人吩咐道。
“遵命!”
几人齐声应道,而后退去,留下中年将领仍站在原地,闪烁的火光带着一丝血芒,反射在其冷酷的脸庞,中年男子望了望天空刺目的血光,神情变得有些苦涩,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家族到底做了什么,引得蛮兽如此规模的攻城,没有后天武者出手,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守住?”
..。
在天岳城内,某处破落的小院中,一个眼眸幽黑深邃的少年同样也在注视着天岳城上空。
“好浓稠的血光,也许这次蛮兽攻城甚至会出来几尊蛮荒深处的凶兽,沐家这次估计无法安然度过了。”少年低声自语道。
少年约莫十七岁之龄,身形略显瘦削,黑发齐肩,衣着褴褛,在其左侧脸旁却是有着一块并不显目的烙印,仔细一看,是一个“沐”字,显得有些突兀,破坏了其原本俊逸的面容。
少年名叫二木,二木只是他的小名,他真正的名字叫林墨,然而对这个名字他自己都感觉陌生。
二木的记忆是从十岁的时候开始的,也就是那是,他被抓到了天岳城,成了沐家的奴仆,而作为一个奴仆,拥有姓名就是死罪,所以从进入沐家开始,他就一直使用二木这个小名,至于林墨,他还从没有听人这样叫过。
至于沐家,则是天岳城唯一的掌控者,也就是霸主势力,拥有者众多武者,掌控着方圆数百里之内所有平民的生死。
武者,一个无比荣耀的称谓,莽莽南夏大地,以武为尊,武者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与体质,即使是最低级的武者,一人的战力也能媲美数十个手持兵器的凡人士兵,至于更高级的武者,掌碎金石,独自抗衡蛮兽也不在话下。
而拥有着众多武者的沐家镇守在天岳城,便有着能抗衡蛮荒中蛮兽的实力,所以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凡人都必须依附沐家,方能获得庇护。
“二木!”不知何时,一名灰衣白发老人出现在二木身后,低声唤道!
老人面容苍老,布满沟壑般的皱纹,双目沧桑,古井无波,手持一把褐色手杖,腰间挂着一个紫色小葫芦,就如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朴素无奇。
“爷爷!”二木回过头应道。
这位老人就是二木至亲之人,自从他十岁时进入沐家,便是这位老人一直照顾着他,时至今日,已有七年之久。
不过,这位老人可绝不是普通之辈,至少二木是这样认为的。
普通老人如何能再二木每次被沐家士兵打的奄奄一息时,都能将他救回?普通老人如何能让一个普通奴隶的体质修炼得堪比武者?普通老者又如何能知道那么多外界的传说?
天岳城上空,此时的红光已经是浓稠得快要结为实质,透出一股无比压抑的气息。让城内的所有人皆是心生不安,就连呼吸也变的不太顺畅。
老者也抬头望着天空,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并没有被二木察觉。
“二木,这是你来沐家的第七年了,七年为仆,你经历了太多磨难,此次蛮兽攻城,沐家将会抽调家族中的绝大部分武者,对你而言,这将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脱离沐家的机会。”老人眼眸淡朴无光,对着二木凝重说道。
听闻此语,二木浑身不禁一震,紧接着便是难以掩饰的喜悦浮上脸庞,离开沐家,成为自由之身,这是七年以来,他做梦都盼望的一刻,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爷爷!”二木承认,这是他这七年中,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当下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七年了,为奴七年,你与沐家其他的奴仆不一样,在沐家残酷的奴役之下,你的心智不仅没有被消磨,反而更为坚定,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老人和蔼笑道。
顿了顿,老人再次说道:“这七年的时间,老夫没有教你任何修武的方法,但却传了你独特的炼体法门,这七年,日复一日的淬炼,如今你的肉身体质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仅凭肉身爆发的力量,绝不比一般的武者弱。”
“爷爷,那我如今在武者中算是什么水平呢?”二木问道,他一直待在天岳城,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对武者的概念很是模糊。
“严格来说,你如今还不能算是武者,因为只有突破到后天,方才能算是一名真正的武者,但是达到后天,谈何容易,就连沐家也没有几个后天武者,你如今只能算是一名实力不弱的武徒,武徒分为九个阶段,你如今大概就是八阶武徒的实力,也算是不弱了。”老人回答道。
“还有此物,现在也交给你了!”老人一边说道,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半个鸡蛋大小的石珠,交到了二木手中。
“爷爷,这是什么?”二木疑惑的问道,石珠入手冰冷,并无出奇之处,只是有些沉重。
“这具体是什么,老夫也说不清楚,不过此物却与你的命运息息相连,对你来说,极其重要,你可得好生保管,以后有机缘时至,你就知道了。”
“恩!”虽然二木总觉得爷爷今天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小心的将石珠用小布袋装了起来,系紧悬挂在腰间。
“还有你脸上的奴印,老夫也一并为你去掉!”老人手掌轻扶过二木的脸庞,一道微茫闪过,二木脸上的“沐”字,便已彻底消失不见。
“多谢爷爷!”奴印一除,即可恢复自由之身,二木再也难掩兴奋的神色,对着老人深深一拜说道。
“不过,要想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仅仅是去掉奴印,只会让你的身体自由,而更重要的是将心同样从奴役中解放,只有一个办法,你可知道?”老人神色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意味,徐徐说道。
“孩儿不知,请爷爷指点!”二木虚心问道。
“用你的身体去战斗,你虽然有着不低的实力,但是却已经隐忍得太久了,现在机会来了,光明正大的从沐家走出去,这样,你就能真正的自由。”
二木默然,他并不善于言语,只是郑重的向老人跪下,默默的磕了几个头。
对于二木来说,这个迟暮老人就是他的一切,若不是他,二木又如何能再沐家的奴役中活到现在,并且还有成为自由之身的这一天?这位老人完全能当得起他的一跪。
“好,离开沐家,外面的天地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坚持自己的本心,二木,这是对你来说,最为重要的。”老人欣慰笑道。
二木还未开口,但是老人已经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带着一股迟暮的沧桑,渐行渐远。
老人并不伟岸,就如同一个凡人老者,但是二木却能在其身上感受到一股沉寂的威严,他知道这个老人非同一般,老人甚至没有说过,他们还能相见,但是二木却本能的感觉到,他和老人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爷爷恩德!林墨永生难忘!”
二木向着离去的老人背影,凝重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以自由之身,用自己的真名,全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老人,他才有这一天。
已经离去的老人,听闻此语,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用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为时七年,七道封魔印,老夫已经完成,老夫强行改你宿命,对你而言,极为不公,这七道封魔印,也是老夫唯一能做的,一个给你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