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在一块打架虽然乱，可也有自己的规矩，那便是不许以多打少，双方开战，每人找一个对手厮打，别人不许帮手，若是找不见对手就只能在自己这边呐喊助威，等自己这边的人被打的躺下了再上去。这种规矩传下来的时日久了，就算是横眉儿这种年纪轻轻的人也不敢不守，眼见钱崆抖着自己腰间的一根铁尺子就冲向自己，他着地一滚避开了对方的一击，然后从地上捡起了刚才从小闹手里夺过来的鼓槌，爬起来也是一锤向钱崆腰力砸去。
小闹就站在横眉儿身后第一排，两边这样一开打，小闹自然也是被挤在了第一排，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瞧见小闹身子单薄的很，便直接冲上来揪住了小闹的衣领，一拳就砸到了小闹的脸颊上，小闹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响，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他本来身子骨就瘦弱，之所以赶着来打架也全然是因为横眉儿这个人够义气，还曾在分吃食的时候多分过一些东西给自己，他念着横眉儿这份人情，自然肯为他出力，但他又怎比得上那些终日游手好闲的青皮混混，那些人整日里打架斗殴，恐怕连身上的皮都比自己的硬上不少。说来是上个月去打了架，可那也纯粹是让旁人打了自己一顿罢了。所以小闹登的挨了这一拳，脑子一沉，然后就剩下了一片空白。
可那汉子显然不想就此放过小闹，左手兀自紧紧的抓着小闹的衣领，紧接着一拳接一拳的就向小闹脸颊处砸去，街头的混混能有什么好东西？要么被别人像狗一样的欺负，要么像现在这样欺负别人，不捏软柿子的人那是白痴，这个汉子满脸的横肉一颠一颠的，脸上全然是狰狞的笑意。
小闹也当了近一年的小混混了，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惊惧之下早就忘了还手，不出三拳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牙齿垫破了嘴里的肉，鲜血混着唾液从小闹的嘴里喷了出来，唯一可称作武器的鼓槌此刻正在横眉儿手里，小闹两只手都紧紧的抓着那汉子的胳膊，眼前已经是花白的了。
也不知道那汉子打了几拳，小闹早就撑不住了，身子软软的挂在那汉子的手中，那汉子也当真凶残的很，丝毫不减气力，哼了一声又是一拳砸出。
那汉子一拳砸出，突然觉得眼前一道白影狠狠的滑落，接着左手臂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抓着小闹衣领的手再也抓不住，一哆嗦放开了小闹，小闹当即瘫在了地上。汉子怒气横生捂着被打处狂叫：“哪个狗东西不讲规矩打你爷爷！”说时已经发现阻止自己继续打小闹的正是横眉儿，他手里兀自倒提着那根鼓槌，包着红布的鼓槌头部被横眉儿握在手里，他的虎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鲜血流在鼓槌上一片殷红。而钱崆已经被横眉儿放倒在地，正抱着自己的小腿痛呼，似乎是被打折了。
汉子看了看自家老大的样子，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横眉儿果然是个扎手的点子，钱崆来时丝毫没有把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眼里，没想到就这么着了别人的道。汉子眼见横眉儿脸颊上不知染着谁的血瞪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想起了在城外遇见过的孤狼，无惧而凶狠。
横眉儿倒提了鼓槌只略微看了躺在地上喘气的小闹一眼，喝了一声一锤向那汉子打去，那汉子已经挨了鼓槌一下，左边小臂剧痛不能动弹，只好拿着右手去硬生生的挡住。
只听“喀嚓”一声，汉子觉得自己右手臂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而那鼓槌终于承受不住这般连番用力从中而折，断成了两截。横眉儿紧咬着牙关把手里的半截木头一反手倒拿着，折断处的木刺似乎在阳光下泛起丝丝妖异的光彩，他大喝了一声就把着半截木棍向汉子的身上戳了下去。
汉子两条手臂都废，紧急关头抽身向后退了一步，撑起的大腿上又是一阵刺痛，那半截木棍直接戳进了自己大腿里面，汉子只疼的惨呼不断，忘了自己手臂上的疼捂住大腿抖动着向后爬去。
“住手！”
场中蓦地响起一声大叫，众混混互相掐着脖子朝发声的地方瞧去，只见横眉儿一手捏住了钱崆的脖子，一手拎了块石头比划着要忘钱崆的天灵盖砸去。
馒头堂的众人见自家老大得胜，都发了声喊退开了几步，而青龙坊的混混眼见自家老大被抓，性命就在顷刻，一时投鼠忌器也都沉默着退开。
横眉儿见两拨人都退开，哼了一声接口说道：“今日的比试，是我馒头堂胜了，今后青龙堂的人都要尊我为老大，这不良帅的位置也是老子的了。”
钱崆面如死灰，心知性命被别人握在手里，只得点头又接了句：“以后馒头堂的是老大。”
横眉儿点点头放开了钱崆，有青龙堂的混混上前架起了他们的老大，一众混混垂头丧气的扶着伤者离开了这所小院。
小闹还缩在地上。
他两只手都捂着自己的脸颊，嘴里全是咸咸的味道，被打的脸颊已经没了知觉，他连周围安静了下来都不知道，长久的发怔之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东西，一时害怕的浑身发起抖来，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他怯缩着身子伏在地里，害怕的就像是第一次一个人在破庙里过夜一样。
“李小闹。”有只手轻轻的拍在小闹的肩膀上，小闹浑身一颤，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拍自己的人正是横眉儿，小闹先瞧见了横眉儿那半张被血染就的脸，然后瞧见横眉儿瞧着自己发笑。
“等老子当了不良帅，封你做我们馒头堂的护法。”横眉儿拉着小闹的胳膊把他从土地里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小闹的肩膀说。
小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咧开沾着血和尘土的嘴笑了一笑。
“走，咱们去孙老不死的那间药铺里去抓药。”横眉儿大叫了一声，放开了小闹的胳膊，脸上重新换上先前张狂的笑，一招手当先走出，馒头堂的混混们都呼应一声跟在横眉儿的身后走出了堂口。
片刻之后，这间小小的院子里面就剩下了小闹一个人。
小闹沉默着瞧着最后一个混混走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狭窄的街道拐弯处，像是被谁抽掉了骨头一样的又坐在了地上，激起了地上的灰尘一阵激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