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羽这家伙,总是有种奇异的魔力,至少学校的那群老家伙们对他是又惧又敬。
怎么说他呢?性格平和、无拘无束、率真坦然又恰如其分的带着点玩世不恭,这乱七八糟的性格本应是讨人厌的,他却能很自然的搅合在一起,反而更添了一些古风古意的洒脱。
而我,却从没发现他暴躁的一面,直到那天。
语文组办公室,那天我刚上完课回办公室,就听到整个房间里都在议论。
“孙老师,你知道不,一班被政教查出打架来了,好像还是因为早恋,这下严重了。”语文组的程老师抬头给对面的老孙说道。
“小谷的一班?”程老师有些惊讶,“小谷的班可从来没出过问题啊,这次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初三这种事是抓的很严的,我看啊,谷老师有麻烦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我大大咧咧的跑到两人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们的后背。
“我也是刚听说啊。”老程摇摇头。
“我知道。”别看孙老师半百的年纪,整个语文组最八卦的也要数他。
“快说说。”
“听政教的人说,是谷羽班里也出现了早恋,两个小孩不务正业整天腻在一块。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六班还是七班的一个男生又莫名其妙的和那个女生走的很近。”老孙边比划别讲着乱七八糟的来龙去脉。
“都什么玩意啊,一个又一个的,到底几个?”
“这么说吧,就是谷羽班的两个被第三者插足了。”老孙一拍桌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
“然后呢?”
“然后,谷羽班那男生就知道了这件事,后来也确实证实事情是真的,一班的就在晚上吃饭的空跑到七班把另一个男生打了一顿,据说了打的比较严重,人家班主任就告到了政教处。”
“那和谷羽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马上就要中考了吗?小谷是班主任,这种事以往都是加重处罚的。”
“哪有这样的!”我一时气愤这样的规定,“谷羽又不是天王老子,能提前知道谁想去打架?!!”
“哎。”办公室几个人知道我和谷羽的关系很好,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政教的调解处,这事双方先和解后才有处分。”
我没在和这群老头唠叨,急冲冲地跑到一楼的政教处,透过窗户,谷羽、七班班主任季乐生还有两个男生都在。
我也不好冲进去说些什么,就站在门口看着里边。
“谷老师,你班打人这事,你总要给个说法吧。”季老师一脸愤怒,边上的男生鼻青脸肿的,手上也包了纱布。
“您的学生惹事在先,给说法也是您先给我们吧。”谷羽没有我预想中的温文儒雅,反而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你还有理了,你班早恋还应该表扬啊!”季乐生怒极反笑,用手指着谷羽。
“一班的事情,就不麻烦季老师指点了。”谷羽脸上怒气更胜,眉头紧锁,盯着面前长他十几岁的前辈。
“我班学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季乐生拍了拍身边低着头的孩子,“看让你班学生给打的,这可是证据吧?!”
“没错?”谷羽也笑了,“是不是季老师的妻子被别人拐跑,季老师还要谢谢人家啊。”
“谷羽,注意你的言辞!”季乐生被谷羽气的火冒三丈,怒目而视。
“那也请季老师收起你的理所应当。”谷羽没留给季乐生反驳的机会,“告诉你,季乐生,别说是你的学生,就是总统的亲儿子干了这小三的勾当,我也敢打得他后悔此生。”
“你谷羽好大的胆子!”
“人打了我们认,早恋不对我们认,可别他妈滚到老子面前给小三讨公道。要公道是吧,老子在这里就是公道,告诉你,老子这辈子最狠的就是小三!”这完全是我不认识的谷羽,满口脏话,一身桀骜不驯匪徒气。
“你你你……”季乐生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走。”谷羽碰了下身旁的男生,带着他离开这里。
我正在门口,谷羽迎面而出,他轻轻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怕你出个什么事?”我一脸岌岌,他刚才那表现,这世上还能有谁让他出事。
“走吧,我没事。”
那时的我尚还是大学刚毕业的愤青,说实话,那天的谷羽,除了给我震撼,还带给我一些崇拜,他的大毛病竟成了吸引我更深入了解他的导火索,一发不可收拾。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谷羽大骂季乐生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过去,隔天就整个初三传得沸沸扬扬。
而谷羽,自然也是避不开直接让校长抓去训话。
不过,这小子还真是滚刀肉,竟没让校长发起大脾气,只是让他写个五千字的检讨书,顺带着周一升旗仪式全校师生面前自我检讨。
可你猜,那个检讨成了什么样子?
具体我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早上,谷羽翻箱倒柜地弄出他的旧西装,穿的洋气十足。
本就挺拔的身姿站在国旗下,也竟生生的没了“负罪者”的影子,倒像是全校传授先进经验。
“古语云,朋友妻不可欺。我辈身为华夏传人,自应是循规蹈矩,不忘先辈遗训。更有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吾恍然而觉,宋公明怒极杀妻,林教头逼上梁山,虽乱了规矩,却有情可谅。”
那时候我在下边听着,只觉得“这说的什么玩意啊,云里雾里的”,后来,一问他才知道,不加这些,他凑不够五千字。
“今者有生作乱,大打出手,同根而生,本是不必;然究其缘由,而是彼之不仁不义而起,夺爱之恨,岂能安哉。”
全场都是呵呵大笑声,唯一笑不出来的,也只有黑着脸的季乐生了吧。
“吾查之早恋之说,于古,是为青梅竹马,吾皆向往之;而于今,既与吾校规紀不符,当以吾校之大计为重,吾班学生年幼无知,行事欠妥,理当责备,于此,吾对学校之处分,深表尊服。”
老孙在我边上,“哎哎哎,谷羽小子葫芦里里卖的什么药?”
“这你就不懂了吧?谷大师了深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道,高啊实在是高。”我偷着乐,谷大师真是丧尽天良,这时候,还能摆季乐生一道。
老孙一脸茫然,他的年纪,理解起来有些困难。
“故,吾辈应以修身治学为己任,齐力笃行,则我辈我校之兴旺,指日可待也。”
我额首称庆,这个家伙,还真是无恶不作。
那天的课上着也是痛快,毕竟早上的演讲带来了大好的心情,谷羽却不像开心的模样,上完课就一直趴在桌子上,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说,我知道这是他想起了什么,也许就是以前他自己如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