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不要管我。”叶北辰瞥了他一眼,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和唐树然说话,说来说去,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唐树然,到底她其实还是介意纪景和说的话。最害怕被别人指责,因为替别人抱屈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因为从来都没有别人在她真的很难的时候,真的需要一句关怀的时候出来这样为她。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嫉妒曾经的自己,叶北辰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口。
“北辰妹妹,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嗯,那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的错。”唐树然听她的语调里带着点哭腔,坚定的蹲在那儿,想着起码要逗北辰妹妹开心点才好。“等他们要是还来纠缠你你就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又怎么样?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把我抓走了啊?你准备怎么办?”叶北辰却讽刺的反问,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害了她的一生,即使她已经脱胎换骨了,可那些因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却无法忘掉。
“我,北辰妹妹,你等着我会去找超哥帮你报仇的。”唐树然结结巴巴的说,见原本凝着一张脸的叶北辰竟然笑了,又是个讽刺的笑,可惜唐树然却没有看出来,“说起来超哥肯定会帮你报仇的,你不是超哥的女朋友么?咦,北辰妹妹你是怎么认识超哥的啊?怎么会又成了超哥的女朋友了?”
叶北辰怒极反笑,死死的盯着唐树然的脸,一会却爆发了,“你问我为什么?问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去找超哥?我为什么又要答应他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为什么又惹了这么一桩桩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现在来问我怎么会认识的?”
唐树然都被说蒙,等叶北辰说完了一会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看,你就是这个样子,一点责任都不敢承担,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只会吓得躲在别人的后面。”叶北辰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无法隐藏的情绪,“你天天和那群人混在一起,是不是哪一天出事了也只会躲在爸妈的背后,要爸妈替你收拾一堆烂摊子。”
“北辰妹妹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那也不能这样说,我什么时候给我爸妈惹了一堆烂摊子了?”唐树然还是要面子的。
叶北辰却一点情面都不给他,“是啊,现在是没有。你一天到晚和那些人混,喊打喊杀了,哪天要是捅了人呢?还是被人捅死了呢?你要负责吗?你有什么本事负责吗?你是赚了多少钱能给别人赔命,还是自己有几条命能多给别人捅几刀啊?”
唐树然有些被问倒了,坑坑巴巴的辩解道,“我,我的功夫好着呢,南郊那边都没什么人能打得过我。我,我也不会捅死别人的。”
“那要是真的捅死人了呢?你准备怎么样啊?还不是要你爸妈在你背后擦屁股。”还是倾家荡产的擦屁股,还要见天的到受害者家属家里赔笑,被骂都是轻的。
“我自己坐牢去,也不会连累我爸妈的,我不是缩头乌龟,我会连累别人的。”唐树然也有些生气了,语调上扬,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过来安慰她,却被她奚落了一顿,脸上挂不住了。
“哼,不会连累别人。要不是为了让你和超哥那些人脱离干净,让超哥答应把你逐出帮派。我会和那个超哥接触吗?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吗?会被班上的同学看到吗,会被她的哥哥抓走吗?害皎皎和路萧躺在病床上吗?今天的事情你才罪魁祸首”叶北辰也不想瞒着了,“你觉得那些是义气的人,我用五千块钱就让他们答应把你逐出帮派,就这样的人哪一天你为他们卖命了,第二天他们就能不认你,你这样还要继续留在那儿吗?你回头看看你爸妈为你多担忧,你哪一天出事了,他们真的会袖手旁观吗,他们只会倾尽所有帮你?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想着你那狗屁的义气,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唐树然,麻烦你争气点好吗。”不要再毁了自己,不要再毁了一个家。
唐树然受力不住瘫坐在地上,一会扶住地板,站起来就往走廊外面奔去,今天叶北辰的话打在他的心上,被她带着哭腔的责备声震动,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是那样的,十五年了好像第一次脑子里有了东西一般,那些东西纷至沓来,让他觉得有些可怖。
叶北辰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突然泪流满面,手捂着脸静静的伏在膝盖上,曾经无法说出的话,一刻宣泄而出,却没有几分畅快,反而觉得更加的空虚难过。
纪景和的手扶住门框,看着那个坐在那儿无声哭泣的少女,摇摇头过去把那个水壶提起,“何必这样委屈。”
叶北辰抬头的时候纪景和已经走到了门边,打开门一闪而过,他的话什么意思。旁边的椅子上却留着一方手帕,纯白的颜色。是纪景和惯用的颜色。
对啊,纪景和说的也没错,她何必这样委屈,不是早就放下了吧,她以为多年前她背着行囊上火车的那一刻就放下了,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只不过一眼,看一眼那样的画面就让她崩溃了,她真的走不出来吗。
跪在庭院里,叶北辰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现在到底是叶北辰还是唐悠然,拥有叶北辰的身体,却计较着属于唐悠然的得失。老太太说她没有半点大家小姐的气度,作为叶家的姑娘,竟会这样的愚蠢,闹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请出了家法让她在院子里跪上三个小时,让她清醒清醒,她姓叶。
老太太的话声声在耳,作为叶家的姑娘,没有半分大家之气,小家子之气不堪入目。老太太是爱之深,责之切,话分外的严厉。叶北辰看着入目的绿色青草,膝盖已经早已麻木,心里的温度也渐渐冷下去了。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她一个二十六岁的人当一个小姑娘怎么样都是分外懂事。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她的出身本身就并非大家,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别人眼里却是那么上不得台面。
“老太太,这晚上的天气还挺凉的。小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刚刚也说了她一顿,这跪差不多就好了?”秦姑姑看老太太站在床边关切的看着窗外,知道她也在关心小姑娘,只是刚刚发了脾气,这会恐怕不好下台。
老太太看着低垂着头的叶北辰,这个孙女要不是真的有感情了,放在心上了,她今天也不会这么生气,不仅是气她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敢去做,更气她仿佛没有把叶家放在心上,没有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心上,出了事情就只会自己想办法,“让她跪着,她的性子太倔了了,又什么话都不肯说,小姑娘这样迟早是要吃亏的。现在我们能罚她,让她反省反省,总好过以后别人教训她。”老太太虽然眼神关切,却还是摇手否决了秦姑姑的说法。
“这晚上草上都是露珠的,小姑娘要是寒气入体可就不好了,要不,我给她送个垫子下去?”秦姑姑见老太太虽然这么说,但是表情却有些松动,便再次提议道。
老太太果然应了,秦姑姑连忙找了两个软垫子下楼去,路过走廊的时候看见老爷子坐在书房灯还亮着,便稍停了一会,“将军你先去睡吧。我给她送垫子下去,等差不多我再劝劝老太太就行了。”
叶德勋从屋子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衣服,“给她穿,也不用劝老太太了,免得她心里更难受。”他最了解老板不过,她不会同意让叶北辰提前起来的,秦姑姑多劝一次,她就难受一次。
秦姑姑点点头,拿着东西就下楼去了,见小姑娘还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头却低低的垂着,她走过去轻轻的叫唤了一声,小姑娘抬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却乌黑,一丝哭过的痕迹都没有,秦姑姑暗想老太太说得没错,她的性子确实很倔。
“你啊,也别怨爷爷奶奶。今天的事情你是做错了,想帮唐家的小子,也不必要搭上自己。要不是今天路萧去救你,要不是景和刚好看见,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他们就是担心你,关心则乱,你啊,来秦奶奶扶你起来,垫个布垫在下面好受一点。”秦姑姑念叨着要扶起叶北辰,叶北辰却纹丝不动。
叶北辰看秦姑姑手上的布垫子,眼神微闪,她知道老太太在这家的权威,要是老太太不同意秦姑姑肯定是不能送下来的,只是,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情绪也很乱。今天一天下来,虽然不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拿刀对着,却依然受到了惊吓,到医院看见唐家一家人的画面,无法抑制的羡慕和委屈,又对唐树然发泄了一通,回家又被老太太严厉的骂了一顿。她觉得老太太罚她跪没什么,秦姑姑说的也没错,她确实鲁莽了。她不会接受那布垫,只想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很强大。
“秦奶奶你不要为我担心了,今天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是我惹奶奶生气,我应该受罚的。我跪着不痛的,你上去些休息吧。”叶北辰的声音很轻,有些气若游丝,她现在真的没了勇气。
秦姑姑劝了一会,见叶北辰就是不答应,抬头看了眼二楼老太太屋子的窗户,真是祖孙一样的倔脾气,也不管了就将手上的衣服披在叶北辰的背上,又把双层的布垫子放在地上,一步三摇头,见叶北辰又低垂着头,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