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告诉我其实我有过婚约的,我父亲没有被削爵位前,在陕西与于当地富商之女订过婚,家里出事以后就被退婚了。管家提这事的时候满脸的惋惜。
我明白管家是为我操心,我这一支人丁单薄,府里确实该多个女主人了。大明律规定男子十六岁就可以成亲了。我对这事持保留态度,对于曾经打过三十多年光棍的我来说,成亲的愿望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像管家这样如此迫切。
朱家庄子在这个冬季里的繁忙从没有停止过,它像是一架全新的子弹头列车正沿着我事先铺好的道路高速行驶,而我这个列车长却闲了下来。我懒散的本性在没有紧急情况逼迫的时候又被发挥到极致。
管家见我对他的苦口婆心不是很在意,退而求其次,商量让我进城给府里添两个丫环。之前我兄妹二人的起居饮食基本是王姐操持,自王姐接受作坊的运作后时间就不太充足了。家主的娶亲大事作为下人不便多插手,或许管家认为府里多了丫环,进而添丁进口的也不再话下?
不就是看不惯我闲着么,府里还没进几天钱呢,都寻思着添丫环了,败家。我一边走一边腹排管家。
进了南京城,跟守门的兵丁打听了人口市场的地点,咱也不认识路啊,叫辆车算了。
“这不是朱兄么,正打算去你那呢,这可赶巧了。”
确实挺巧,正跟车主谈价钱呢,路过的马车帘子掀了起来,不是姚鹏是谁。
“姚兄别来无恙啊。”窜上姚鹏的马车,吩咐车夫掉头去南京的劳力市场。
“听段兄说,咱们合伙做的那事成了?”姚鹏见我坐定了,直入正题。
“咱兄弟联手,哪有不成的道理,年前给姚兄的分红,少说也有几百两。”拿来姚鹏手上的蜜饯盒子,先往嘴里塞几颗再说,早饭尽听管家唠叨了,肚子里还空着呢。
“嘿嘿,这一竿子歪打正着哇。回去跟我爹有交代了。”姚鹏从我从上把蜜饯罐子夺回去,“朱兄留点嘴,前面街口新开了家羊汤馆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鲜。”
车子在前面街口就停下了,姚鹏说的羊汤馆就在街角,门面小的很,不仔细看很容易就错过去。连这么隐秘的所在都能发现,充分说明了姚鹏的吃货性质。我喜欢,终于发现我们哥俩的共同点了。
“老板,两碗羊汤!肉放多点。”
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离饭点还有段时间,馆子里人不多,谈话正合适。
“朱兄听说了没,朝廷以洪承畴为兵部尚书调集大军围剿闯王,并且全权负责围剿事宜。我估摸着,那些个反贼撑不过明年了。”
“闯王?李自成?”我倒吸口凉气,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发展如此迅速,尽然惊动洪承畴亲自出手了。看来太平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不行,我赚钱的计划得加快啊。
“李自成是谁?”姚鹏停下把玩筷子的手,有点疑惑。
“李自成不就是闯王么?”我比他更疑惑。
“闯王是高迎祥啊,什么时候成了兄弟口中的李自成了?”
松了口气,原来李自成还没起来啊。喝口茶压压惊先。我对历史一知半解,高迎祥和李自成这俩人我知道,他们做的事也知道,可是具体的时间表却是一无所知,早知要穿越的就先恶补下历史了。消息有点闭塞,这方面该加强了。
“兄弟我不这么认为,你看看咱大明的兵……这仗还有得打,咱们得早作准备了。”我放低声音跟姚鹏说。
“不至于吧,都是些刚放下锄头的泥腿子,还能翻了天去?再说洪尚书又不是吃素的,哪能让他们讨的了好。”姚鹏认为我太悲观。
“有备无患么,做点准备而已,没什么损失。”见他不信,我也懒得解释,这事没法跟他明说。
羊汤味道还行,但是心思被刚得知的消息拉走了,扒拉了两口后就再没了胃口。
告别姚鹏,独自一人在南京的街道上瞎晃。饭时到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数不清的烟囱里升起的炊烟在城池上空汇聚,形成薄薄的一层烟雾。秦淮河仍旧静静的流淌,宽阔的河道中空空荡荡,各种游船画舫有序地在岸边停靠着,安静的让人昏昏欲睡。然而整个南京都知道它只是在养精蓄锐,到了夜晚它将继续释放传唱了百年的文采风流。
“和谐盛世之景啊!”无奈的叹气道。为什么先知先觉的人只有我一个?又有谁能替我分担这种痛苦?
“公子您行行好,施舍点吃的吧。”还没感慨完呢,就被人拦路打断了思绪。
“看你样子不像是乞丐啊。”快一米八的个子,长的也挺结实,衣服虽然烂了点但也干净。这样的人拦街要饭让我有点疑惑。
“回公子的话,俺们是从陕西逃难来的,到了这南京城本想着凭力气混饭吃,不成想人家看我们拖家带口的硬是不收俺们。几天下来活没找下,口粮也吃完了,俺们实在没辙了,老婆孩子不能饿着啊。公子您可怜可怜俺们,赏口饭吃吧。”眼前的汉子一脸凄苦,看样子不像说假话。
“陕西来的,巧了,我也是陕西人。你们一伙有多少人?在哪安顿?”乱世都不容易,南京城因战乱逃来的难民还很少,官府根本就不会现在这个时候援助他们,人要不是太多的话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在我的要求下,汉子领着我往他们安身地点走去。
“小人名叫仇楚,原是在咸阳开武馆的,乱军攻城前城里的百姓跑的差不多了。我也带着两个徒弟逃了出来。大部分乡亲都在河南安顿了,我寻思着乱军迟早要攻入河南,就带着徒弟和家小来了南京。”仇楚边走边向我介绍情况。“除了我师徒三人,安身的破庙里还有我媳妇和儿子,外加一个徒弟的老母亲。其他的人……逃出城的时候被乱军冲散了。”
没有搭话,失去亲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安慰的话说出来别成了再次伤害他的利剑才好。
仇楚要带我去的地方并不远,出了朝阳门几步就到了,他们就在靠近官道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安身。我无法形容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唯一的老人躺在干稻草上,仇楚的两个徒弟拿着破瓦罐一口口给老人喂食。旁边架着一口锅,锅里只有些不知名的野菜,汤水清澈的能看直接看到锅底,年轻的妇人正往锅底加柴,十二三岁的男娃子瞅着锅里的汤水口水直流。所有人无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受不了,哪见过这样的景象,转身走出庙里,冲跟出来的仇楚说道:“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那里有活计,起码能管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