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房很暖烘,我躺在被褥里,感觉床灯的光很温情,像一颗小的星星一直陪伴我。关上灯,对面楼房的光倾斜进来,比平时昏暗了些。那光的深处,是一个个高三学姐学长在执笔用功,相信午夜的他们早已头昏脑胀,分不清自己涂画的到底是些什么,唯有无尽暗夜下求学生涯艰苦卓绝的身影。想到这,我内心就会一种惆怅,迟迟未能睡眠。脑海中会闪过许多画面:早晨6:00顶着漫天雾色,刺鼻的寒意,踏在石板路上,得瑟着到教室说要读书;中午12:00,冲破拥挤的人群,繁多的车辆,匆忙的到食堂吃午餐;傍晚5:00,懒散的拖着疲惫身体,看着道旁簌簌而下的枫叶,无边孤单的落日,去上晚自习;深夜11:00,大雾又起,在高挑的路灯下泛成透明色,这让我有了暖意,双手插在裤袋里,用一种休闲的姿势回寝室睡眠······
渐渐地,我感觉耳边有些寒意,室内弥散着一种浅幽的氛围,对面的灯关上了。窗台外,天色黑的更加浓郁。最后,浑浑噩噩的睡着。次日,在手机的闹钟声中醒来,一掀开棉被就被一阵寒意所包裹。换上衣服,洗脸刷牙,开门上课。在道路上我才发现行道树绿意盈盈,石板上水迹斑斑。原来,又一夜,雨下一整晚。
早自习,教室外烟雨空蒙,五楼外的情形异常错杂,凌乱。这样阴郁的天气,配合室内嘈杂喧嚣,令人闷得喘不过气来。我后排两位女生絮絮叨叨的扯了大把琐事,前天买来的牛仔裤显胖了点,表露不出来傲人的曲线。新版韩式童话爱情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眼神稍显呆滞,但他开的那辆名贵跑车足够拉风······我左边的同桌先把玩一会儿手机,再念几句课文,叹口气,倒头趴在桌面要睡了。才一下子,就起了呼吸声。
睡在旁边的同桌一米七八个头,一百七八十斤重,俨然一个庞然大物。这样的身形就会让我记起冯春霖,可恰恰是15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想起现在跟同桌也是称兄道弟,未免不会满腹伤感。我读了会政治,觉得头好晕,看看手表,7:15分,还有5分钟下自习。冯老师今天没有来,我们便可以早些跑下楼超市买面包牛奶,免得遭受那种摩肩擦踵的拥挤滋味。出教室门,一股冷流扑面而来,令人为之一振,眼前的雨滴淅淅沥沥的拍击栏杆,溅起一排排水花。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也是这种潮湿的天气,我和冯春霖两个人罚站在大理石广场,任凭雨滴冲击身体,浸透整个衣服。整整一个钟头,自然的力量将我们驯服了。一向横行霸道的冯春霖那一刻竟然也哭了!泪水和雨水冲刷在一起,夹杂着青春的启示流入地面,最终无影无踪的蒸发消失······
这是首日军训,由于教官严厉,同学们爱动,包括我,一动便是站军姿半个小时。太阳毒辣的时候,汗水刺入眼球,一阵生疼,但决不能动分毫,于是我们得咬牙坚持。正步定姿势时候,单脚立地,另外一只脚尖朝地面悬着,双手还要保持弧度,弄得双腿麻痛,第一次懂得连脚都抬不动是何感觉。
由于我和冯春霖的错误经常被教官看到,在受惩罚时候还要挨到他的怒号。
教官冒雨走到我们面前,先前凶狠恶毒的目光此刻满怀忧郁。
“林志成,你可以选择走了!”教官叫道。
我有些惊讶,心不由得动摇起来,但沉住气,回应道:“不!教官!”
教官听罢,不再言语。转身立定,笔挺的站立在我们前面。不远处,同学们站在长廊上叫声连连,为周教官的做法鼓掌。此时,冯春霖带着责备的眼神瞪着我,我知道他想问你为什么不走。其实很简单,我要留着陪他,就因为他是我的恩公。
雨滴渐渐小了,我感觉头颅一阵沉痛,前额似火烧,然后晕厥过去。模模糊糊中,我感觉被人抬起,颠婆着前行。
醒来时,鼻孔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药水味,我躺在医院的白色床单里,右手在打点滴,父母站在我身边,眼神像盯着一只新生的小羊羔。
“林志成啊!你这小祖宗,何时才能学规矩点?不要妈妈担心啊!”
“你这小兔崽子!等病好了我再与你算账,这两天你先养着,等好了,看我怎么揍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还翻了天不成?”爸爸见我没事,提起公文包赶去上班。
“别听你爸爸瞎说,他吓唬你的,躺了一夜,肚子饿了吧?来,妈妈给你喂粥!”妈妈打开饭盒,拿起勺子就往我嘴里送。
“妈,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妈妈看我不耐烦了,把碗放到我手头,“哎,你这孩子,你自己吃。从小就身小力亏,要不是妈妈细心照顾,你还能长这么大?”妈妈又要扶我坐在床上。
“哎,儿子,你新交的那位冯同学不错,都在你床边守了半个小时。”
“哦,他来过啊?他叫冯春霖,不是什么新同学,是老朋友了。”我笑笑。
冯春霖是次日中午来看我的,提了大把香蕉和水晶葡萄往桌面一放,叫嚷着:“林志成,你倒是舒服,得个感冒往病床上一躺下,就得了军训的免死金牌。”
“我哪能跟你独霸一方相提并论,你是钢筋混凝土打造的,被教官打个耳瓜子,踹两脚也没关系,皮毛都不掉一根啊!”这话令冯春霖脸色一沉,提把椅子放在胯下,直接坐了上去,然后双手随性的搭在椅子背上,“你要再提那瘟神,我就撕破你的嘴。”
“哟,你还挺有种的嘛!怎么不跟我一样在床上听听音乐,喝喝菊花茶啊?”
“我跟你这种文弱书生外加二逼文艺青年不是一个档次的,那会浪费光阴消耗在被窝里?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林志成,你干嘛不去做个变性手术成个女人。”
“说谁呢?好,你等着,我下午就回学校军训。”我手指着冯春霖放豪言。
“好啊,我等着,不来是杂种。来了嘛!今天晚上我请客,学校旁边ktv,你一定要到场。”冯春霖站起身,伸出拳头与我相碰为约。此时妈妈从开水房打水回来,她掏出手机要给我和冯春霖拍张相片,然后我们又做了这个动作,从漫画《火影忍者》里学来的。
“冯同学,你回去好好军训,你这么大的个头该是响当当的一个男子汉,不会像我们家林志成,像个女娃子,”妈妈把冯春霖送到病房门口,对他嘱咐道。
“哈哈哈!女娃子,”冯春霖变脸比翻书快,“那阿姨,我先走了,哈哈哈!”
我妈妈说:“这孩子,真活泼!”
就因为我妈妈的这一席话和冯春霖的嘲讽,我冲破百般阻扰,出院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