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夜,积雪覆盖了十几层,草地在凉月下亮白如昼。紫云的姑父姑母们也都从外地回家过年,在瓦房内,生起了一团火焰,正当亲人脸上挂着团圆所带来的笑容时,咯吱的脚步声不断地从屋外传过来。
紫云是第一个认出来人的,他戴着皮帽,一身军大衣,表情感觉很僵硬,在对视的一刹那,昔日慈祥的外祖父此刻化为泡影。
屋内,大家都慌忙赶到屋子外迎接,祖母热情的说话:“亲家,快来喝酒!”他没有理会,只是停下来静默了一会。大人们似乎在暗夜中等待太阳冒出东方,可这轮红日却被浓雾所遮掩,显得扑朔迷离。
“那三千块钱的债务呢?”短短一句话,刹那将众人的心坠到谷底。紫云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这位老人就是来要债的。
“钱待会再说,先进屋坐坐吧!”祖父的语气很温和。
“是啊!你看外边的天多冷啊!”大姑姑说道。其他人刚想开口,他便像爆发了的火山,要崩出来炽热的岩浆,“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要债的都在我家里坐着呢!我女儿嫁了你们这样的穷人家真是上辈子造业啊!”语气中尽是昔日积压已久的不满和怨恨。咒骂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人心,泪水无奈的盖住所有色彩。死灰的天,深色的黑,无助的悲。
紫云悄悄地离开人群,躲到羊棚里哭泣。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哭一场来掩饰内心的痛苦,牲口们的眼睛好像在同情着看紫云,不断的从鼻孔呼出白气。
“别哭了!”羊棚里传来一个声音,仔细看才发现是楚烟,“我刚才进你们家门时,发现你正往羊棚里跑,要死要活的,一路追了过来。”紫云忧伤的看了楚烟一眼,继续低头哭泣。
“你快别哭了,你这样很丢人。坚强一点嘛!”紫云突然愤怒的看了一眼楚烟,楚烟觉得自己应该安静一些,便坐在紫云旁边,说道:“你哭吧!”
在屋后的竹林里,有一个人哭的比谁都伤心欲绝。紫云父亲一直趴在竹子下,任凭泪水划过脸颊。渐渐地,天空下起了烟雨,冰冷的,连续的。一会过后变成了滂沱,无情地,痛快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紫云早已经停止哭泣。现在正将头藏在双腿之间,默不作声。也许是受到传染了,楚烟也哭了,眼眶哭的红肿。
“今年我去监狱看了父亲两次,一次比一次令人心痛,因为这意味着他被处决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天,即使他是杀人魔,但毕竟是我爸爸啊!你父母肯回来说明你比我好,你有机会拥有他们的爱。”
“可现实徘徊在梦的边缘。”
“但梦也是由人来做的呀!”
“算了,我带你看看那只小白羊吧!”紫云牵着楚烟的手走到一头白羊前,用手抚摸着它的腮帮子,羊儿兴奋地用舌头舔着紫云的脸蛋,楚烟也开心的用手抚摸着它那柔软的皮毛。
出羊棚时候,雨已经停了。积雪被雨滴打得千疮百孔,房屋内的灯光下,一位湿漉漉的青年人摇晃着走到屋内,然后径直冲向自己的睡房,倒头便睡。
“最起码他心中还有这个家。”楚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