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书的宅子与普通家户的几乎没什么区别,都是坐南朝北。唯一不同的是,东面有个石屋,虽不大,石壁却很厚,屋顶也是用石板盖着,就是连门也是石头做成的。这里便是戴玉书炼丹制药的地方了。
一刻前,戴玉书对严青详细讲解了补气丸的炼制之法后,便回到前院看起了书。
这会儿,只有严青一个人在此。他望着一旁的药渣,有些沮丧。虽然戴玉书与他讲了两遍炼制之法,又亲自演示了一番,但还是失败了。
严青睁睁的望着身前的小鼎,反复思量着为何会出错。对他来说,心中所烦的可不止这些。
前日,戴玉书说的很明白了,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承春县,一个是回到严宏家。很显然,第二种是严青绝不可能接受的。但两年来,若就这么离开了戴玉书,心中也有种莫名的伤心。一想到戴玉书的悉心教导,严青就是一番感激涌上。
除了这个外,他还有一个秘密,也就是那块黑乎乎的令牌。自从严虎走后,村中就再也没人知道此物。当然,这种怪东西,即使村民们知道了,也不会有人感兴趣的。不过,即便如此,严青也没有将此物说与戴玉书听,这可是他的秘密。为了小心起见,也没有放在房中,而是藏在津山上的某个石缝中。到底带不带走,也颇让严青拿不定主意。
发了一会呆后,严青又开始琢磨起如何炼制补气丸来。
一晃半日过去了。
等到戴玉书前来时,严青还是没有动手,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问题所在。不过,戴先生的一番话,让他“茅舍顿开”。
原来,戴玉书之所以可以炼制成功,不仅是因为手法娴熟的缘故,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一种称作气的玩意在作怪。
在严青所读的医书中,有不少关于气的描述,但大多玄而又玄,很难明白。戴玉书说,他早年的时候,曾经接触过内家的养生之法,久而久之便产生这种气。很有可能是在炼制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了火候的控制,才导致炼制的成功。戴玉书又说,万大夫炼药的手法自成一套,很是高明,用他的手法炼制起补气丸来,即使没有气,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总之,一番话将万大夫描述的“神乎其神”。
就这样,严青带憧憬与戴玉书上路了。
承春县,位于严村以南,有四十里之遥,也属于成州境内。虽不算遥远,但其中颇有些山路,又加之严青的脚力不及,所以足足行了五日才到。
此县并不大,不足三百户,甚至比起丘县来,还要小上许多。整个县城也只有两条街,一条由东向西,一条由南向北。麻雀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县衙什么的不用说,米铺,酒馆,妓院什么的也不再话下,其中自然也有药铺了。
戴玉书没有多作介绍,便径直往那条由东向西的街道走去。在靠西北的位置,有一个普通的铺子,匾额上赫然写着“承春堂”三字。戴玉书远远的望了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青儿,就是这里了。等会见了万大夫,可别失了礼数。”
严青自是诚心答应。
临近时,戴玉书却驻了脚步,并未进去。严青也不敢多问,便在一旁等了起来。
好一会后,从承春堂中出来两人,一人五十来岁,中等身材,红光满面。一人三十来岁,脚步蹒跚,脸色发白。前者小心的扶着后者,并嘱咐了一些话后,正要转身回去,看到远远而来的戴玉书二人,先是一小愣,接着脸色大喜,忙大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戴先生来了。”一双放着精光的眼睛瞅了瞅严青道:“这位可就是先生的爱徒,严青吧。”
严青忙上前作了一揖,恭敬道:“晚辈严青,拜见万大夫。”
戴玉书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万大夫见严青礼数有加,心神好意,开怀道:“好,好,不错,不错。先生里面请吧。”
刚刚进到药铺,万大夫便将大门关上。戴玉书见此,皱眉问道:“这是~~?”
万大夫转身道:“老友来此,还做什么生意。走走,不要多说,到里面喝上一杯。我可告诉你,为了这壶十八仙,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平日里,闻上一闻都舍不得,更别说喝上一口了。”
戴玉书微微一笑道:“那可要多谢万大夫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看样子,万大夫似乎还是一个人呐。”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等再过几年,我想如先生一般,退隐山村,省的烦心事多。”万大夫倒是想也不想的回答,旋即转了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俩先在院子里等会,我去隔壁贺老板那里去叫几个下酒菜。”
戴玉书来到院子中,寻了一个石凳闭目养神起来。严青自是恭敬的站于身后,悄悄的打量着四周来。这里不大,比起戴先生的院子,还要小上许多,但别有一番风格,不管什么都要精致的多。就连砌墙的砖瓦,也必乡下要好看的多。
不一会,万大夫领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从院子的侧门进来,并吩咐将几样美食放在石桌上。好言送走了小二后,万大夫笑盈盈的道:“先生稍等,容我取那美酒来。”
又过片刻,万大夫从内屋取出一只白色的酒坛,上面画着各种人物,飘逸如仙。万大夫来到戴玉书面前,很是得瑟:“怎么样?不错吧。瞧见这坛子没有,是整块白泉玉雕琢而成。”说着,放到了戴玉书身前的石桌上,一副请君品鉴的样子。
戴玉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万大夫,直接要将酒盖子打开。
万大夫忙拦住道:“慢着,可别弄坏了我的坛子。”说着抢过酒坛,将之挪远了一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你是客人,我是主人,还是我来开吧。”言毕,便小心翼翼的打开坛盖。
顿时一股醉人的芬香弥漫开来。即使是严青这等不喝酒之人,也觉得飘飘欲仙起来。其中,让严青有些迷惑的是,这股香味中,似乎有些熟悉,但想了半天又不得而知,只好作罢。
以严青的身份,未经允许,自然只能站着。万大夫见此,大手一挥,让严青入席。严青哪敢,忙惶恐道:“晚辈不敢。”万大夫见戴玉书没有说话,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严青听了一会两人的谈话,都是些陈年往事,没什么吸引人的。只有偶尔说到医术上的心得体会,才能引起严青的注意。
一个时辰后,两人喝的面红耳赤时,戴玉书回头看了严青一眼,对万大夫道:“我这个徒儿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将他放在你这里,可不能马虎对待。”
万大夫打了个酒嗝,笑道:“若真是可造之材,把他交给我也没什么不可。别的不敢保证,这医术上,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教他一个娃娃,没问题的。”
戴玉书笑道:“你可别小瞧了他。”
万大夫哈哈笑道:“看样子,先生对这娃娃可是很自信呢。”抹了一把脸道:“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这样吧,你们随我来。”
万大夫领着戴玉书二人,来到院子东面的一间土房中。里面摆着三个大木架,木架上晾着若干草药。万大夫指着这些药材道:“这些都是我近期收来的。只要这娃娃能够认出十样,并说出其用途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下来。怎么样?戴先生没有问题吧。”
戴玉书抚了抚胡须道:“嗯。”
万大夫又对严青道:“如何?”
严青施了一礼道:“晚辈献拙了。”言毕,来到最近的木架前。扫了一眼后,指着最前面的一株草药道:“此乃墨羽花,性苦寒,主治……”
只花了半柱香工夫,严青便将最前面的十种药材说的详详细细,听得戴玉书不住点头。待到严青说完最后一株时,万大夫抚掌笑道:“好,好,果然没有失望。看样子,戴先生确实没有夸大其词。”说着上前抓起一株叶子呈圆形的草药,看了戴玉书一眼,又来到严青面前,嘿嘿一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戴玉书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快的道:“万大夫,青儿已经将十中药材认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大夫笑道:“先生莫要多想,既然严青已经认出了十种,先前的约定当然有效。”将手上的圆叶草药晃了晃道:“这个嘛,万某只是随便问问,不必多心。”说着递向严青。
严青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番,正色道:“这种圆形叶片的草药,并不多见,有名有据的也只有三种而已。其中的两种很是普通,常生长于河提边,而另一种名叫猴耳草,比较稀少。这三者之间,虽形貌相似,但气息不同。”说着放在鼻前闻了闻,又道:“前两种,晚辈曾亲自采摘过,所以气息很是熟悉。所以,眼前这一株不会是这两种了。”
万大夫望了戴玉书一眼,又看着严青,笑道:“那你的意思,这是猴耳草呢?”
严青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万大夫与戴玉书互望了一眼,前者饶有兴趣的道:“既不是那两种,又不是猴耳草,那是什么呢?”
严青又看了看手中的这株圆叶草,皱眉道:“晚辈不是十分肯定,只有七八分把握。”
戴玉书脸色有些诧异的从严青手中拿过这株圆叶草,仔细翻看了一下,脸色一变,看了看有些得瑟的万大夫,吩咐严青道:“青儿,但说无妨。”
“是的,师父。”严青冲戴玉书施了一礼,又道:“晚辈所说的那两种草药,其中之一便是麻元花。在开花之前,几乎与猴耳草一模一样。据记载,不知什么原因,有极少的麻元花终身不会开花,其药性也大变,极其珍贵,其名字也不再是麻元花,而称其归元草。归元草的圆叶上也有一个特点,其茎条数为七,不多不少。晚辈虽没见过猴耳草,但观其模样,与记载的归元草十分相似,所以便有七八分把握。”
“哈哈,不错,不错。这娃娃不错,我收下了。”万大夫十分开心。
严青心中纳闷,难道这个万大夫真的想收我为徒?瞟了万大夫一眼,见其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忙随机应变的施礼道:“多谢师父。”
万大夫一把扶起严青开怀道:“好,好。没想到了半百之年,还能得此佳徒。”
“我这徒儿可就交给你了。”戴玉书抚了抚胡须,又似有不舍的看了严青一眼。
……
不知不觉,已过二个月过去了。
时至隆冬,漫天的大雪将承春县掩藏在一片白茫茫中。寅时刚过,街道上除了阵阵的寒风,再无其他。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彻了整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