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太久。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你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为何你一去便无消息,
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
难道你又匆匆离去,
又把聚会当作一次分手。
——《思念》
第二夜:朋友,你从哪里来?
“呀啊——”游悠总算是回过神来,整个人颤抖地靠在树干上,眼神里仍带着惊恐。
那惊天一叫吓到不少路人和食客,人们纷纷侧目注意那个叫声凄惨的女生。霖休渊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他的手保持着帮游悠拍背的动作。不过,就游悠现在的样子,霖休渊的手正好悬空在游悠胸前,再加上对方两手抱胸的姿势,受到惊吓的表情……路人和食客心中了然:原来是遇到色狼了。
“咳咳”,干咳几声,霖休渊故作淡定地把手收回,“你脸色不太好……咳没事吧?这里有水,先喝点水吧。”说着,递上手中的冰水,脸上一副“我不是色狼”的表情。
“……对不起……”游悠痛苦地用手捂住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逐渐恢复平静,“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别说了!”霖休渊打断对方,“这不是你的错。先喝点水吧,我刚买的。”
点点头,游悠从霖休渊手中接过冰水。冰凉的触感不断提醒着自己昨夜的噩梦,抓着水瓶的手抖个不停。“啪”,手一松水瓶终于摔在地上,滚啊滚地滚到马路中间。“砰”,被来往地车辆压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游悠的脚。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扑进霖休渊怀里。
霖休渊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游悠靠着自己。他看得出,游悠的精神不太正常,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游悠,去我的办公室吧。下午没有课我想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嗯”,游悠轻轻哼道,“让我就这么靠一会儿。”
“好。”
霖休渊的办公室就像每个教授的办公室一样,资料杂乱地对在一起,铺得到处都是。霖休渊有些歉意地看着游悠,对方俏皮地眨眨眼睛,一点也不在意,这样的环境有人气,反倒能让自己放松。窗台上放着的两盆绿植吸引了游悠的视线,走进,用手指戳戳——绿色的圆圆的叶子是金钱草,而开着白色小花的是雏菊。
游悠转过身,看着正在整理办公室的霖休渊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想不到你也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
“唔,夏天了,种点植物不仅能净化空气,还能驱虫。”大刀阔斧地把资料集中起来,塞进墙上的柜子里。这个时候的霖休渊看上去没有一点学者的风范,倒是像极了被父母批评后,不得不乖乖收拾屋子的小屁孩。“噗呲”,游悠忍不住笑出了声。
霖休渊停下手中的活儿,叹口气无奈地看着靠在窗边,只是看着他收拾,一点忙都不帮的女生,“笑什么?”
游悠摇着头忍笑说,“没,就是……好奇你的学生要是看到这个样子的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唔,这你放心,我从不让学生进我的办公室。”
“噗呲”,游悠点点头,一副“我懂得”的样子。
折腾了一会儿,霖休渊总算是把办公室勉强收拾好了。不过,若是有人打开墙上的柜子,一定会被里面胡乱塞进去的资料砸到头,然后埋起来。鉴于霖休渊的办公室通常没什么人会来,那那个倒霉的人……哦吼吼吼吼,游悠在心里偷笑,她是不会提醒他的。
“游悠,现在需要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当然,你也可以睡在沙发上。”霖休渊将自己的声音放低,语速放慢,“接下来的检查需要你完全放松身心……“
游悠听话地窝进沙发里,半磕上眼问,“是……催眠,对吗?”
“……是的。游悠,不要抗拒我,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在帮你的。”
“……好。”
“放松,随着我的节奏调整呼吸。呼——吸……呼——吸……呼——吸……”(——时间长,……时间短。)“想象你的眼前有一颗柠檬,切开后,汁水从饱满的果肉上流下来。你拿起一片深处舌尖舔了一下”
游悠咽下一口口水,眼皮子更着颤抖了一下。
“现在,在脑海里想象一座房子。告诉我,那座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嗯……是座有尖顶有烟囱的房子,有很大很多的窗户。外面萎了一圈栅栏,木头的,有些地方还坏了……”
“你走进去,看看有些什么?”
“嗯……有……有草和……”
耳边有鸟叫,不是那种轻柔悦耳的鸟鸣,而是嘈杂无章的嘶吼。游悠总算睁开了眼睛,却惊讶于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看看自己正躺在草地上,她皱着眉头爬起来,眼神里闪过厌恶。
前边是一座房子,尖尖顶,带个小小的烟囱,烟囱里正飘着袅袅白烟。后面是一片森林,由于天色的关系,显得黑漆漆、阴森森。
游悠选择往房子的方向走,却被一道木头栅栏挡住去处。看看四周,没有门铃这类的东西,看来只能靠喊了,“有人在吗?抱歉,我路过这里迷路了,有人在家吗?”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尝试着扳动栅栏,可惜,无论她怎么又用力,栅栏纹丝未动。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森林里也越来越暗,游悠心里有些着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跑出来。
“有人吗!我迷路了,我不是坏人,请让我进去好吗?”……“让我进去!求求你,快让我进去!”
注意到有几根栅栏老化,游悠直接冲过去,两只手扒住其中一根用力向外掰。好半天,终于松动出现了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缝隙。游悠想也没想就弯下腰爬进去。里面是个小花园,房子就在花园的中间。
费了半天劲,进入栅栏内。花园里种植了不少绿植,仔细辨别之下,那些绿植多是绿萝、金钱草、薄荷、雏菊、薰衣草之类。小心翼翼地走过花园,以免踩到那些可爱的花花草草。
屋子大门被紧紧锁上,看样子,这屋子里没有人。可如果没有人在屋子里,烟囱又怎么会飘出白烟?游悠试着打开们,虽然直觉告诉她不会成功。
果然!
放弃打开大门的念头,绕着屋子转圈圈,直觉告诉她一定有办法进去。
真的有!
就在烟囱正下方的位置,有一扇窗户的玻璃碎了,大小刚好够一只手伸进去。抿了抿嘴唇,游悠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手伸进去。考虑了一分钟,还是决定先进到屋子里去。
“咔擦”一声,窗子打开了。游悠顺着窗子爬进屋子里,摸黑打开屋子的灯。灯光是明亮的橘黄色,暖色调的灯光让她觉得放松。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间屋子其实是中欧风格的厨房。灶台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看起来刚做好的样子。游悠端起其中一盘食物放倒鼻子底下闻闻,浓郁的烤肉味道瞬间弥漫在鼻息间。放下盘子,她才不会吃别人做的食物。
走出厨房,外面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左边是一扇落地窗,纱制的窗帘虽然被紧紧拉上,可依稀能透过窗帘看到外面的月光。游悠走过去,拉开窗帘,天已经黑了,白森森的月光洒下来,刺痛了游悠的心。
窗外,是一大片墓地。
急急后退两步,游悠靠在墙壁上痛苦地喘息,一只手死死攥紧胸前的衣服,身体慢慢顺着墙壁做到地上……
“呵……呵嗯……药,在包里……”
“我给你拿!马上!马上!”霖休渊手忙脚乱去翻游悠携带的挎包,可里面除了钢笔、笔记本、手机、钱包和小镜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更别提她口中的药了。“没有啊,你到底放哪儿了!你哎……”
游悠挣扎着要起来,结果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霖休渊急忙拿起挎包冲到游悠身边,“游悠,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把……把包给我,药……在包里。”
“哦好,你别动,我把包给你。”
霖休渊让游悠靠在自己怀里,将包放在对方面前。游悠颤抖着将包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个迷你的白色瓷瓶落在她身上,捡起来倒出一颗黄色的小药丸,放进嘴里干吞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游悠不再急促地喘息,脸色也好看了一点。
“你有心脏病,而且非常严重!”霖休渊的语气带着肯定,“是天生的,还是后天?”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打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心脏……我就一直在吃药。”游悠看着霖休渊的眼神带着歉意,“抱歉,在催眠前我应该告诉你的,吓到你了吧。”
霖休渊摇摇头,笑道,“好歹我也算个医生。”
霖休渊为游悠倒了一杯温水,一次性水杯里放了少量薰衣草,薰衣草特有的淡雅清香能放松人紧张的心情,现在的游悠需要它。
“给,喝点水吧。”
“谢谢。”游悠只是单纯地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却一口都没有喝。霖休渊没有勉强,他早就知道游悠是不会喝的——只要是陌生人给的食物,游悠可能会处于礼貌而接受,但绝对不会去碰它。
“游悠!”霖休渊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作为心理医生,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在精神方面存在异常,而且伴有抑郁倾向。测试虽然没有成功,可这不单单是因为你心脏病发作,根本原因在于你的恐惧。恐惧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通常在恐惧的背后,都会留有秘密。游悠,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最近有哪里不对劲吗?”
闻言,游悠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霖休渊的问题。良久之后,她才艰难地开口,含糊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挑个你认为最严重的说说看。”霖休渊将双手交叉握住放在鼻子下面,这是他面对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惯有的动作。
“我……我最近天天做噩梦,那些梦给我的感觉非常真实,真实得就快让我分不清楚真假。”
游悠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脆弱和无助,可霖休渊好像没听出来,仍旧冷静地作出询问,“能举个例子吗?”
舔舔嘴唇,游悠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能再给我一杯热水吗?”
“好的,请稍等。”
很快,一杯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出现在游悠面前,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手掌心里的热度总算让她那双冰冷的手好过一点,心底的害怕也减退了一些。从来不敢回忆那些噩梦,哪怕是不小心想起了一个零星的片段,还是会挑起游悠内心的恐惧,让她四肢冰冷颤抖不已。然而现在,她愿意去回忆那些让她发指的记忆,她想要摆脱它们。
非常地想!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我遇到了……”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可能是一个梦,一个噩梦——三更半夜听到有人敲门,我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可门外没人。结果在我……发现敲门声是从冰箱里传出来了。我不想开门的,可身体就好像有了意识一样,把门打开了。然后……然后我看到……”痛苦地把低下头,此时此刻,游悠手中的杯子依旧热得烫人,但无法带给她一丝温暖,有的只是阵阵的刺痛。
“游悠,放松些好吗?这是个噩梦,你知道的。你会感到难受、害怕,但它威胁不了你什么。”霖休渊坐到游悠身边,把她轻轻地搂紧怀里。现在的游悠需要这个怀抱,这不仅仅是一种安慰,还是一份安全感。“这下我总算明白你先前的失常是怎么回事了。不怕,好吗?不怕,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一切都是在我出院之后发生的,我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趴在霖休渊怀里,游悠总算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你住过院?是因为心脏……的关系吗?”
“就在上个月,在市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至于原因……我记不得了,好像……好像不是因为心脏,是别的什么来着。”
“没关系,想不起来的话,那就暂时别去想它。”霖休渊把游悠搂紧些,轻柔地说,“既然是你的身体想要忘掉,那肯定是出了事。如果说疼痛和恐惧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那遗忘就是保护紫气的一种方式。以你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并不适合想起这些……”
“不!”游悠抬起头看着霖休渊,“在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帮我,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不要活在梦境里。”
“……好……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