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边界,四人一虎惹人注目。
“这一命之恩,我独孤城终身不忘。”侧目,既是对奔离的白虎,亦是对马上意气风发的许庞和阿寿。
有了猛虎助阵,云绯月一行人一路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
秦昊海默伦紧追不舍,一直远远地跟随在她们身后。不靠近,不后退。云绯月心如明镜,他们是在等待猛虎的离去。
“这一箭之仇,我独孤城更不会忘。”杀气凛冽,冷光直射数百米外的追兵。
“我们走!”黑发张扬在身后,千里马绝尘而去。
身后秦昊海默伦见猛虎一走,震耳一喝:“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踏入苍云边界!”
秦昊那叫一个后悔。本以为四国合力,捉一个独孤城绰绰有余。但未料到,这一战,不光赔了夫人还折了兵,心中那叫一个不痛快。
冷笑高高挂起,云绯月一眼扫去便知秦昊没有机会追上她们了。
突然,身后震天一声嚎叫,声嘶欲裂。
云绯月心下微颤,自尘土飞扬间向后望去。秦昊手中一把弯弓,拉弓,射箭,尽在一瞬之间。那一箭,力量不可小觑。
飞箭快得匪夷所思,眨眼已至跟前,破空朝独孤城刺去。
“独孤城,快躲开!”云绯月双目赤红,挥手朝独孤城大喝。
转眼却愣了。独孤城身前不远处,就是许庞。若独孤城躲开,许庞势必中箭。以独孤城的心性,以许庞对他的一命之恩,他万万不会躲。
肝胆欲裂,冷静的心已高高提起。
“哈哈哈——”张狂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令云绯月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许庞阿寿亦大惊,追随的心却更为坚定。一个能为自己挡飞箭的主子,在这个冷漠的时代去哪里求。
眨眼一瞬,又一道沉闷飞蹿而知,直射独孤城。
云绯月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能为独孤城趋灾挡难。是谁,又是谁要杀独孤城?杀气滔天,双目赤红。
前后两支飞箭夹攻,独孤城又不愿躲。
正当她心神俱碎间,独孤城猛然侧身,在马鞍上一拍,借力而起,朝云绯月跃来。
云绯月面色一喜,又一沉。再看去,两根飞箭撞在一起,针尖对麦芒,其中一支箭头还涂着毒药,泛着黑光。两箭相撞,涂毒的飞箭被另一支箭撕裂,砸在地上。而那飞箭撕裂毒箭后,划过一个弧度射入土壤。
惊魂未定,面前立刻马蹄声大作。
抬头望去,云家琛一身戎装。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整齐迅速,朝这一方寸土飞奔。手中一把弯弓,足足有一人高。
那凌空一箭,正是出自云家琛之手。
戟云将军云家琛,十岁便能百步穿杨的事迹传遍苍云。云家琛虽在力量上不及秦昊,但运用巧劲之下,破开秦昊的毒箭绰绰有余。
可云绯月不敢放松。
苍云大乱,云家势必与独孤天溟狼狈为奸。云家琛虽正气凛然,但始终是云家的一员。她不愿怀疑云家琛,可不得不存戒心。
“秦昊,今日杀不了我独孤城,要杀我独孤城,再无可能。”低沉洪亮的男声以内力传去,霸气不掩。
秦昊不言不语,眼底的风浪却已经滔天。
苍云三千兵马,对上擎天、青海两方巨头。一方雄赳赳气昂昂,战意凛冽,一方伤痕累累,气势低沉。
不难决断。
“我们走。”秦昊不甘,却无可奈何。
独孤城的狐狸眼眯成一线,冷眸目送秦昊等人不甘离去。视野中,满地的尸首,满地的暗红。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独孤城面沉如水,感激的话亦透出一股冷意,好在不失冷静。
云绯月云家琛齐齐一愣,堂堂王爷,竟随了云绯月喊“大哥”。云家琛眼底欣慰,笑容却勾不起,“陛下甍。太子掌权后,一改往日作风。皇子皇孙及其家眷,都被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见独孤城面色不善,云家琛仍继续:“一日前,我收到爷爷的密信。太子已经在逼爷爷交出兵符。爷爷不从,恐怕已经触怒了太子。”
他云家,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独孤城眉间高高耸起,良久,目光才一盛,沉声道:“怎么死的?”
云家琛长长一叹,“对外而言为因病而逝,但据所查,很有可能为中毒。”
“我们走。”独孤城不愿耽搁,亦不再多问。
云绯月点点头,跃上马背,对独孤城的不再追问亦未奇怪。无论是什么死法,独孤于威的死绝对和独孤天溟脱不了干系。
云家琛满目凝重,突然单膝跪地,垂头郑重,“王爷,请务必保住我云家一脉。”
独孤城淡淡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后绝尘而去。云绯月紧随其后。许庞阿寿并排落于最后。
“听风楼,独孤珏可能有危险!”见四人身后飞扬的尘土,云家琛的心也跟着回了皇城。但他不能,苍云的江山,还要他来守。独孤城怕也是知道自己绝不会离开边疆,才不加叮嘱地离去。
他,爷爷,都小看了独孤城。那个人,一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只是他不说,别人竟以为他不懂。
独孤城,苍云,就靠你了。
一直到四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云家琛才带着那三千铁骑绝尘而去。在这乱势,更要守住苍云的边疆。
而云绯月一行人,离开云家琛后便一路飞奔。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终于赶回了皇城。
一入皇城,独孤城并未去寻独孤于威,而是二话不说往听风楼遁去,一路小心翼翼。
独孤于威被草草下葬的消息早已传来,谁都心知肚明。毁尸灭迹,独孤天溟做的滴水不漏。
沉思间,听风楼已在眼前。昔日繁华的听风楼,如今被砸成一片废墟。断了的桌椅,破碎的栏杆铺满整个地面。
飞跃而来,瞥见下方道路上偶尔的人流,也都面带菜色,小心翼翼。
巨变,令苍云民心大动。
而注视着听风楼的惨状,更令云绯月恼怒。细心查探之下,终未找到一个活物。云绯月心中杀意更甚。
“跟我走。”独孤城比云绯月冷静,托着她的腰将她带入听风楼内。许庞阿寿一声不吭紧随其后。
许庞出神间,不小心踢落一根木条。
木条砸在地上嘭的一声,立刻有巡逻的人被吸引,踏着大步进入听风楼。
云绯月眼一横,稍后便被许庞推入一个死角,然后是她刻意压低的清脆嗓音,“你们快走,我和阿寿拖住他们。”
“自己小心。”独孤城云绯月齐齐朝目的地迈去。
“这该死的破客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阿寿刻意提高了嗓音,完美地掩饰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你们两个——”然后是陌生的嗓音。
云绯月不再去听,专心跟随独孤城。独孤城在几个拐角之后按了机关,打开一道细缝。她很快闪身而入,谁知迎面一道冷风袭来。云绯月大惊,飞快掏出匕首,几个划转才逼退来人。
“谁?”黑暗中一道妩媚女声。
是晚娘!云绯月眼前一亮,试探道:“晚娘?”
黑暗的密室立刻亮起火光。明灭的火光照出背靠着坐在地上的那几人的脸色,都带着长久不曾休息的疲惫。
晚娘,独孤珏,还有几名听风楼的小二。唯一让云绯月奇怪的,是本该在皇宫保护独孤于威的连勤,竟也在听风楼,刚才攻击她的就是连勤。
一个照面后,独孤城关上密室的门。
目光未看任何人,直朝连勤。昏暗明灭的目光挡不住满眼的暗红和满身怒气,是愤懑,也是失落。
云绯月眉心一拧,揽过朝自己奔来,却被吓得不敢说话,颤颤巍巍扒在她的脚的独孤珏。
“为什么?”独孤城直接逼问。
连勤的脸隐藏在一片明灭之中,看不清表情,“你什么意思?”
云绯月注意到独孤城身上的戾气明显一盛,显然连勤的话触怒了独孤城。
“连勤,别人不清楚你的本事,我独孤城一清二楚。易容,并非你最擅长的东西,毒术才是。慕容勤,你身为慕容家的传人,竟连一点小毒都看不出来?”独孤城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连勤看穿。
慕容勤?那个擅长毒术的慕容家?
云绯月眉头一挑,目光亦探向连勤。
“既然如此,想必你应该知道,淮雨对我慕容家,有活命之恩。”连勤目光深邃,不见情绪。
“慕容家是慕容家,你是你!”独孤城瞪目而视。慕容家仗其毒术为非作歹,是武林大恶。而连勤为人正直,明辨是非,也算向善。
慕容家行事招摇,不掩其迹。多年前,慕容家少主久病无医,得淮雨仗义相助才换回一条命。这件事,也是人尽皆知。
“淮雨救的少主,就是我。”连勤仿佛置身事外,格外平淡。
“我背叛了你,你杀了我吧。”闭起双眼,连勤不做任何反抗,几乎是默认了自己的行径。
在独孤天溟给独孤于威下毒时,他一清二楚,却没有出手。
这,是他为淮雨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好,你想死,我成全你!”顾不得外面的巡逻兵,独孤城瞪眸一喝,掏出软剑直刺心口。这一剑下去,连勤必死。
云绯月并未阻止。
这一番话下来,云绯月亦清楚个大概。
独孤城要杀人,连她也拦不住。独孤城不想杀人,她拦不拦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