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科技发达的年代,也未必能见到这般壮景,更何况是在不知名的古代。
制造它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剔透玲珑?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见见那些人。
云绯月满身错愕,余光瞥见独孤城同样的神色,微微一笑。而定力稍差的三兄弟,大张着嘴目不转睛。看来,这般深山奇迹,得见的人少之又少。
不同于他人的惊叹,沐风温和的笑容不变。但若有心,便会察觉沐风温淡的目光中的悲悯与恨意,还有刻骨的自豪。
这山中景,藏着他族人的万千希冀,如今却成为兽巢。
目光所及,中央一旋梯蜿蜒直上,直通天际,日光自头顶一泻而下,带来光明。旋梯一层一层向上,每层都是房间,但数量不等,只看得见石门,已布满青苔。房间外一条走廊,呈圆弧形,勾连始末。
这是一座纯粹的石屋,却精美绝伦。
建这座屋子的人,竟打通了整座山。直到后颈酸痛,云绯月才收回惊叹。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吸引了云绯月的目光。浅笑回眸,果然见海默尘黑着脸扔下一人,那人七窍流血,断无生机。
身后六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四人。
海默尘满身杀意,直锁云绯月。敢设计他,她还是第一个。分明靠火把就能趋避,她非弄来一群毒蛇。
这女人,够狠。
就在云绯月以为海默尘欲恼羞成怒之时,突见海默尘一拂微乱的发丝,不忘整理衣襟,再抬头,杀意被笑容替代,“姑娘好手段。”
她不得不对海默尘刮目相看,打碎牙往肚里咽的人,一种是懦弱无能,另一种是城府极深。
而海默尘,无疑属于第二种。
两人一来一往,周围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她们身上,道道目光似粘在这座宏伟的石屋之上。
海默尘最后察觉,夸张地上前几步,两眼似两盏灯笼,“天呐,这地方实在是太妙了!”
这人真会装。云绯月勾着笑容瞥了一眼,拉着观察四周环境的独孤城找了块石头坐下,不露痕迹。而沐风又在擦拭那纯白的骨笛,暗藏悲悯。
“姑娘,你们来此深山作甚?”扫了眼径自坐下,满脸阴沉,唯独没有意愿交谈的秦天肃,海默尘嬉笑开口。
手中独孤城的手指被她弯曲紧扣,云绯月淡淡扫了海默尘一眼,没有回答,玩得乐不可支。
海默尘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仍唱独角戏,“姑娘莫不是也来寻还魂草的?”
话音未落,那方秦天肃爆发出惊人的杀气,肌肉紧绷,目光冷冽。
自脚下传来轻微的颤抖,云绯月眸一冷,独孤城已拉着她直起身子,黑纱挡住红眸,但眉心扭得很紧。
来不及思考,云绯月一口冷气倒抽,指了指海默尘身后。
海默尘只觉臀部被一顶,艰难地转头,身后一只威猛雄狮,正对着他的臀部左嗅右嗅,似在打量自己的食物。
哭丧着脸求救,大男孩般的脸委屈得很,看不出真假。不是老虎就是狮子,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还不快跑!”云绯月美眸一瞪,扬手朝海默尘一吼。同时拉住独孤城,撒腿就跑。
云绯月一语惊醒梦中人,海默尘尖叫一声,如一阵风般自云绯月和独孤城身旁蹿过,留下身后惊呆的下属。
身后雄狮威猛一声吼,四肢错动,跑起来地面直颤,追向海默尘,也就是云绯月所在方位。
该死。云绯月暗恼一声,抓住独孤城一提速,渐渐逼近海默尘。
海默尘和秦天肃,她们总要跟一个。一扫身后,秦天肃早已不在原地,人快速延旋梯直上,身后无情无心无恙三兄弟紧跟。
“我让他们去的。”独孤城仿佛知云绯月所想,独自接话。
云绯月一笑,即使在惊险时刻,亦藏不住舒心。
见海默尘按了一石块,闪身入石门。独孤城紧随着飞快按了石钥,让云绯月先入,自己随后闪入。
海默尘的属下见主子入石门,但雄狮已在跟前,不得已急转方向,借力一踏跃上旋梯,急追秦天肃一行人而去。
自家主子进入石屋前送来的手势,跟着秦天肃,他们绝对不会看错。
“啊!”前方传来一声惊叫一声沉闷。
云绯月脚下一滑,被独孤城拉着停下,燃起火把,见海默尘一拳捶向身前的铁门,再看脚下,满是青苔。
什么设计,石门之后竟是一扇铁门,空间不过能容五六人站立,他跑的太快,一时刹不住车,竟一头撞在铁门之上,将那铁门撞得深深凹进去一块。
身后传来接连的撞击,看来是那狮子在撞击石门。
独孤城将云绯月揽入怀中,半遮去令人胆寒的撞击声震动感。云绯月轻轻一笑,离开独孤城的怀抱两步上前,举着火把探向海默尘的方位。
海默尘额头是血,两只手还在石壁上乱摸乱按。有了火光相助,很快在铁门旁找到一颗五芒星。
她被海默尘额头的血骇了一骇,思前想后,如茅塞顿开,笑意更深。但见到那五芒星,神色兀地沉重。
与独孤城四目相对,见独孤城摇摇头,不予置否,但神色的确立刻凝重不少。
不知是无知是好奇,海默尘趋掌往五芒星上一按,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不要!”独孤城一声惊喝。
还在愕然间,地面赫然开出一个大洞。
云绯月和海默尘始料未及,双双跌入开出的大洞中。
独孤城亦好不到哪里去,掉入令一个陷阱,单手攀住石块,整张脸漆黑一片。
混蛋!美眸圆瞪,云绯月同样眼疾手快攀住边缘的石块。海默尘没那么好运,却在最后一瞬抱住云绯月的腰,胆战心惊地望向下方。
底下一个浑浊不清的水潭,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危险。
但这个看似安全的水潭,却让云绯月寒毛直竖。
“海默尘!”确定独孤城暂无危险后,云绯月咬牙切齿,指尖被冷汗润湿,快支撑不住。
海默尘亦非常人,腰间一用力,两腿快速勾住石块。
云绯月只觉一个拉扯,再一松,海默尘已经放开了她,再一用力安全在石屋站定。正想去拉云绯月,云绯月指尖在青苔上一滑,冷不防朝水潭跌去。
独孤城已脱险,心急如焚冲来,本想抓住云绯月,却眼睁睁见她跌入浑水,心在一瞬间凉透。
闪电般一个翻转,云绯月调整姿势,以自保的姿态噗通一声跌入水潭。入水前只听上方一声怒吼,似要将人剥皮拆骨,她鼻尖一酸。
一入浑水,云绯月屏息凝神。
原本的一潭死水,在云绯月坠入的一瞬便活了。
水流涌动,波涛层层。不出片刻,原本便浑浊不看的水顿成一滩泥浆水,看不见水里的动作。
能见度太低,形势很不好。
凝眸不动于水底,云绯月仿佛成为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掩去了一切人气。身旁不断有庞然大物游过,擦着她的发丝,她亦未动分毫。
皮糙肉厚的两栖霸主,飞快游动于不大却也不小的水潭之中,仿佛避开一块石头一样避开云绯月。
“再不放手我杀了你!”上面的独孤城真的红了眼,却被海默尘紧紧抱住。
到现在还不上来,她不可能还活着。
海默尘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在未见到这个画面之前,独孤城要死,他不拦着,甚至还会添上一笔。但现在那个有趣的女人死了,他至少要留下一个可敬的对手。
独孤城要发狂。这个念头,平白扰乱了云绯月冰冷的思绪,心重重一跳,前方便有一双铜铃大眼,直锁她的双眸。
一人一鳄鱼,在对视良久后,同时动了。对面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朝云绯月咬来。
畜生!云绯月一咬牙,一个游转跃至那鳄鱼的背上,手中短匕毫不犹豫,刺向钢铁般的鳄鱼皮。
触不到柔软的肚皮,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谁知那畜生皮比铁皮更厚,她全力一刀,竟只刺破点皮。
更糟糕的是,动静吸引来了其他鳄鱼。云绯月一个冷不防后背被抓开一大道口子,血意在浑水中飘散,染红了视野。
不好,血腥味会吸引这群畜生。云绯月当机立断,估量着水面到石屋的距离,在身下的鳄鱼挣扎之际,一跃跃出水面,目光直指石屋。
石屋上的两男人见此喜极,独孤城更低吼一声挣开海默尘狗皮膏药一般的阻碍。
“糟了,够不到!”冷意凉透脊背,在她下方不远处,几头鳄鱼一跃而起,不满刀口的猎物飞走。
见此,独孤城眼一横,冷意直射,双腿勾住一块石头,整个人倒吊着。
云绯月速度奇快,将手伸向独孤城。后者紧紧扣住,腰间一用力,首先将云绯月送往安全地带。
心下暗涌,却只能配合他的动作,减少他的体力消耗。独孤城红透的眼,焦急的神色,成了她眼中唯一的景色。
见独孤城微微吃力,海默尘定神按住独孤城的双脚。
三人配合默契,云绯月很快落定在石屋之内。不等休憩,云绯月当头一句道谢,作势就要去拉独孤城。
“你不必谢我。”海默尘突然冷沉,双目紧盯着云绯月。这个女人没死,好像还不错。
什么意思?云绯月有一瞬的错愕。
但就是那一瞬的错愕,将独孤城推入了那个深潭。
海默尘松开双手,甚至还推了独孤城一把。独孤城猝不及防间,被生生推入了满是鳄鱼的泥潭之中。
“独孤城!”云绯月一个机灵,冷意比自己掉入时更甚。
独孤城没兵器,对付那些畜生会吃亏。云绯月一瞬沉定,清冷退去,代以杀伐,沉着脸拔出小腿处的匕首,扔给独孤城。
一切不过一瞬,场面冰冷胜过最恶劣的寒冬。
独孤城,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