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高，天空大，天空落下个野娃娃。无人喜，无人爱，野娃的脾气真古怪……”
这是一首不知何时起，流传于青山镇的童谣，童言无忌，颂读这童谣的孩子不会明白，短短一首歌谣，让林凡的童年充满了阴霾，抬不起头。
山腰上，林凡背着比他身子粗数倍的木柴，向着山下的方向慢慢走去。这捆柴像是小山一般压着林凡削瘦的身子，不成比例。林凡身边，一只大黄狗吐着舌头，愉快的窜来窜去，一人一狗，在这夕阳的光辉下，显得如此和谐。
林凡的世界，只剩下他与大黄，还有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自从林凡娘亲病逝之后，一直如此。
至于像其他孩子那般三五成群的朋友，对于林凡来说是一种奢望，因为那首童谣。
若不是酒鬼醉酒间吐出的陈年往事，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歌谣，林凡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来是捡来的。
娘亲的病逝，歌谣的出现，让林凡的世界突然之间灰暗下来，原来的玩伴全都开始远离他，奚落他，一看见他就会见猎心喜的围着他唱着歌谣。除了两年前突然出现在青山镇又无端消失的啊傻。
“嘎吱。”
卖完木柴的林凡推开自家院落木门，走了进去。大黄伸着舌头欢快的汪汪叫着，围绕着林凡转悠，舌头上哈喇子直流。
在大黄简单的意识里，每当这个时候，主人都会给自己一块肥美的鲜肉。
今日没有例外，林凡在笑骂了一句‘馋狗’之后便将买来的鲜肉丢给大黄，而后不顾大黄的狼吞虎咽，推开了中间的卧房。
门推开，刺鼻的酒味让林凡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瞧着横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酒鬼老爹，林凡无奈摇头，将手上盛满了酒的酒壶放在桌上。
对于这个整日浑浑噩噩的老爹，林凡没有一丝责怪，尽管歌谣的出现是因为他醉酒时的呓语。
林凡的心中，一直记得，娘亲还在的时候一家三口过的多么快乐，这不富裕但充实的生活，带来的回忆是林凡这些年唯一的温柔。老爹太爱娘亲，爱屋及乌之下对待林凡视若己出，若不是娘亲突如其来的大病，林凡是多么希望一家人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娘亲走了，老爹便陷入了浑噩之中，每日醉生梦死，林凡能够体会，生无可恋大概就是老爹的表现吧。从此林凡卖木柴的铜钱之中，便有一部分去换了酒。
天黑，院落中。
大黄趴在狗窝里沉沉睡去，狗腿不时朝着虚空抓着，大概是在梦中追逐着蝴蝶吧。
林凡从腰间取下明晃的柴刀，眼中带着执着，不停的在磨石上磨着。柴刀原本就很锋利，但林凡眼中的执着，一如这些年，从未消褪过。
在月光照耀下，柴刀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偶尔反射在林凡脸上，让人似乎错觉一般的认为那冷芒冷不过林凡的目光。
每当这个时候，林凡脑海之中总会回想起那一段痛苦的回忆。
“娘，娘，你怎么了？小凡好害怕。”床榻边，幼小的林凡牵着娘亲的手掌，眼泪不由自主滚落而下。
林凡的娘亲躺在床榻上，身体不时抽动，她那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这一幕瞧的人心疼。
她眼角亦有泪淌下，只是混着汗珠，让人区分不清。林凡的娘亲紧紧握住小林凡的手，艰难的笑着：“小凡不怕，小凡不哭，娘亲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今后小凡一定要记得坚强，答应娘亲好吗？”
“恩，小凡不哭，小凡一定要坚强。”林凡幼小的手掌胡乱擦着眼泪，擦花了小脸，哭声却硬生生止住。
……
“不过是感染了疾疫之气，此等小病，在我王有福手中，只需一剂药，药到病除，不在话下。”‘济世堂’下，王有福肥胖的身体几乎占据整个大门，他冷眼望着林凡一家三口，话语中大放厥词，却没有丝毫动作。
“王大夫，求您救救我娘子，只要能救他，即使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没有丝毫怨言。”林凡的爹朝着王有福毫无尊严的跪了下去，在这大街上。
“哼，卑贱的东西。”王有福眼中不屑，带着厌恶，开口说道：“即使千牛万马，对我王有福来说不过挥手即来，我需要你来做牛做马？若没有钱，赶紧滚吧，别污了我的门店。”
林凡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济世堂’三字，这，便是所谓的济世么？他的牙齿紧咬着嘴唇，渗出了鲜血；他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指甲刺进了手掌。
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林凡没有哭，他冷眼瞧着这一切，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在这一刻，坚强二字成为了他心中的种子，娘亲的嘱托仿佛尚在耳边。
……
从思绪中回归，林凡的嘴角不知觉间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这是牙齿咬破嘴唇导致，一如当年‘济世堂’前的那天。
柴刀已经磨得锋锐无比，林凡一声冷笑，将柴刀别在了腰间。
这些年，柴刀没有离过林凡的腰间。王有福财大势大，林凡想要有所报复，能凭借的仅仅是手中的柴刀。林凡认为，这一切，都是王有福的见死不救所造成。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在这些年越发壮大，若有机会，林凡会毫不犹豫的将柴刀刺入王有福的身体。
深夜，林凡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怔怔出神。
往日美好的回忆出现在脑海，林凡眼中浮现出痴迷，娘亲还在的时候，真的好快乐。尽管自己并不是娘所亲生的，但那又何妨？数载时光的朝夕相伴所带来的情谊，又岂是一句非亲生所能够抹去的？
至于自己的亲娘……
林凡抚摸着胸前碧绿的玉坠，这是当年林凡出现在青山镇时，襁褓中唯一的东西。
玉坠大小堪比龙眼，形状像是一个葫芦，隐隐流转着光华。碧绿的坠子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萧’字。
林凡知道，这玉坠以及‘萧’字，是关系到自己身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线索！
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爹娘？林凡脑中充满思绪，随后，他想到自己心中欲报仇的念头，眼中的光芒不由得黯淡起来。
若真的成功报仇，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终结吧。杀人偿命，到时候自己用什么去寻找亲生爹娘呢？不过……林凡眼神坚定，我不会后悔。
就在这漫漫思绪中，林凡渐渐睡着。
翌日，如往常一般，林凡带着大黄，早早的来到山上，抡起柴刀，干起了活。
今日的天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闷热无比。时值秋天，这样的天气很是少见。没过多久，林凡那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擦着汗，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闷。
时间缓缓而过，待得夕阳将山峰都隐隐渲染成红霞之时，林凡亦是将满满一捆柴背在了背上。
如往常一样，林凡在大黄欢快的窜来窜去的陪伴中，走向城镇。
街道上，林凡一路低着头，心中祈祷着不要遇到那群家伙。
然而林凡的祈祷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一群跟林凡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瞧见背着柴的林凡，立刻意识到有乐子了，而后兴奋的将林凡围了起来。
“天空高，天空大，天空落下个野娃娃。无人喜，无人爱，野娃的脾气真古怪……”孩子们围着林凡一蹦一跳的，口中大声念着他们认为最有趣的歌谣。
“汪、汪、汪。”
似乎能感觉到主人对这群家伙并不喜欢，大黄冲他们龇牙咧嘴，充满威胁的吼叫着。
被一群人围着，林凡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脸上闪过恼怒之色，咬着牙说道：“让开。”
“哟，野娃娃生气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怕。”一名肥胖的孩童故作惊恐状，但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充满了调侃。
这名孩童锦衣玉帛，与‘济世堂’的王有福神似，正是他的子嗣，王进财。
经过王进财这么一嘲弄，周围的孩童顿时学着王进财的样子，故作惊恐，嘴上却是哄笑着说着‘我好怕’之类的话语。
“王进财，你找死。”透过王进财的身影，林凡仿佛瞧见了王有福，他怨毒的望着王进财，话语就仿佛柴刀的光芒，冷冽无比。
“吼吼……”
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大黄也不再‘汪、汪’的威胁，叫声反而低沉了下来，但却有着几分危险的味道在其中。此刻若林凡有所表示，大黄会毫不犹豫的将王进财扑倒！
感受着林凡的目光，王进财身体一哆嗦，心中没由来的感到惧怕，竟是愣了片刻。但随即，王进财却是感觉脸颊羞红，自己竟然被这卑微的野种吓到了。
为了掩饰心中的惊惧，王进财慢条斯理的紧了紧衣裳，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连一只大黄狗都这么凶，本少爷迟早让护卫将它炖了。”
下意识的，王进财没有再说林凡什么，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大黄。然而王进财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说炖了大黄，却是触碰了林凡的底线。
在林凡心中，早已把大黄当成自己的亲人，当初王有福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娘亲，而今王进财更是想将大黄炖掉，这让林凡怎么能够忍受！
林凡瞬间怒气上涌，满脸通红，他喘着粗气，目露凶光，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有种你再说一遍！”
王进财毕竟年少，即使察觉到林凡的不对劲，但他有他从小到大养成的骄傲，已经被林凡吓到了一次，他绝不会被林凡第二次吓到。王进财指着大黄，傲慢的开口：“你威胁我？本少爷会怕你的威胁？笑话，我说，我会让护卫将大黄狗炖……额……你……”
后面的话，王进财却是无法再说出口。
王进财呆滞的望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柴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光芒的柴刀，与之前林凡的目光是何其的相似。
王进财的眸子渐渐黯淡，他的表情定格，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直到死亡，王进财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平日任人欺压的林凡，会大胆到向堂堂王少爷伸出屠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