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象一下子塌了,七岁的知舒无声地抽泣着,泪水已经干涸。就在前一个小时她还无忧无虑地和雪球玩。当她知道发生的车祸的瞬间,她的父母就这样离开她,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抱着雪球被年迈的外婆牵回舅舅家。那个刚满8岁的小表哥淘气地望着她。
当知舒跨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一位打扮入时的妇女牵起她的手,外婆介绍说是舅妈。知舒像受惊的小鹿忐忑不安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雪球在知舒的胸前汪汪地叫着。舅舅带着商人的精明懒洋洋地坐在高级的皮质沙发上,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幼小的她说:“今后你就和小宇少爷做个伴,你陪他玩。”
外婆乐呵呵地补充道:“他是你表哥。”
张小宇淘气地向她做了个鬼脸。
儿童的幼稚的心灵应该犹如干净的白纸,可惜张小宇这张心灵白纸过早地染上了世俗的眼光,他像他的父亲一般有着商人的斤斤计较。他执著于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获得赞美,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礼貌地伸出手说:“我们一起去花园玩吧。”知舒在外婆的敦促下,犹豫地跟着他走出了两道门来到后花园。
张小宇骄傲地说:“怎么样?比你们家的大吧。”
知舒语带沙哑地说:“是。”
“张小宇说:“没人的时候你要喊我少爷知道吗?”
“你不是我表哥吗?”
“你是没有父母的人,当然要喊我少爷了。”
“是,少爷!”
张小宇是因为昨晚听到父母的议论,爸爸说就当养个孤儿做我们小宇的保姆。知舒怔怔地没有留意到小宇一溜烟不见了。“快找我,我们玩捉迷藏。”
知舒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望着花园,花园里枯黄的落叶发出哀哀的低鸣。雪球朝着假山下叫了两声,知舒小心奕奕地说:“少爷,我找到你了!”
小宇泄气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我。”雪球面对少爷的责备不知就里地发出了几声胜利的叫声。
上玄月安静地透过西窗照进来。清冷的月光好象连串美妙的音符流泻下来,轻轻地哄着孩子们入睡。知舒幼小的身体蜷缩在床角,她把头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着。泪水又被海绵无声地吸干。雪球很懂事似的将两只前脚搭在主人的肩上,用暖乎乎的舌头添着他的小脸颊,知舒揩干眼泪说:“好,我不哭了。”
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位银发苍苍的老人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年轻时她被小宇的爷爷迷恋着,在他的眼里丈夫总是风流潇洒。他完全被她征服,以至于后来他向张浩的母亲提出离婚,张浩一直刻骨铭心地记得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服下安眠药永远地离开人世。所以他对这个新来的妹妹怀着无比仇恨的心态。知舒的母亲曾经不顾母亲的反对嫁给了一个内地男子。这也成了外婆的心病,在母亲去世以前知舒从来没见过台北。也没有见过这里的任何人。如今他的继母已快离开人世,继母平静地对他说:“我就要去你父亲那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可以把知舒抚养长大……”他一阵沉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种冰冷的表情。她不奢望他会像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对待知舒,但是希望知舒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生命往往是脆弱的。知舒悄悄地溜到外婆的房里,外婆的脸侧向里,发髻松散,听到有人进来,他微微地转过身子,慢慢地睁开微弱的眼睛,她的眼神已经涣散了,她平静地说:“小宇很久没有来了。”她脸上的皱纹深陷而又松弛,说话时不停地抽动着,她慢慢地挪动了一只松树皮似的枯老而又褶皱的手抚摸着外孙女的头,说:“知舒,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7岁的知舒摸摸她那皮包骨头的手,感觉空气似乎窒息了,她逃了出来,画面像是被过滤掉颜色的黑白电影保存在她朦胧的脑海中。半个月后外婆的丧事做完了,知舒依旧无声地坐在阁楼的窗台上望着路上的行人,也望着庄稼看看是否熟了。
“也许他们早已将我抛到脑后。”“也许我已经成了空气在大家的眼前消失”。她望着这段闲暇的日子里有理由地仔细地观察着每一项事物。
这是一幢复式的将近一千平方的别墅,顶层一个宽敞的可以遥望整个村庄的阁楼。它太过于豪华的外表在这个平原上显得鹤立鸡群,楼后面的花园在这个季节里飘溢着桂花的香气。桂树下的溪水潺潺地流着,这条河溪贯穿了整个村庄也巧妙地从这个花园穿过,它不分昼夜地在那低诉着。她的卧房离阁楼很近,她很孤单,也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做着各种观察和期盼。这次她又蹑手蹑脚地爬到阁楼,坐在明净的落地窗前,抱着雪球望着天边做着各种幻想。前面不远处的水泥路上汽车卷起了灰尘。枯黄的树叶也随着飘摇歌舞,它们活像一个个小精灵,穿过马路是一望无垠的绿色,是农民的庄稼,又是在一块草地上,那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悠闲地玩着柳条儿,他似乎要把它们搓成一个结。他的小腿不时地轻拍着牛背,那牛儿一点脾气也没有,知舒不由自主地下了阁楼,穿过马路来到牧童的跟前,仔细地端详着他他应该是这个年纪中发育不良的少年,他的脸上似有几分病容透出一种生过病的黄色,轮廓清晰颧骨略显,一双浓眉大眼流露出一份刚毅坚韧。知舒觉得即使他在遭遇困难挫折时他的眼睛也会忠实于自己心境的牵引,而走向完全和周围氛围不和的境界。
他留意到她的存在,“喂小妹妹,你在这站着干什么?”
知舒一动不动地立在那。
“这是牛,哞哞。”说着他学起了牛声,惹得知舒发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夏娃儿。你呢?”
“我叫林知舒。你好,夏娃哥哥,我可以骑上它吗?”
“当然可以,我扶你上来。”
知舒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夏娃的帮助下跨上牛背。
知舒离开的前一晚,她抱起雪球悄悄来到夏娃那,可以屋子的门紧锁着。她泪如泉涌地对着雪球说:“以后你就替我陪伴着下夏娃哥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她放下雪球扭头就走,又不忍心地听着雪球在后面汪汪的叫声,雪球似乎也在哭泣着不愿和主人分开。望着跟来的雪球,知舒狠下心来把它放在门前空置的栅栏里。雪球挣扎着发出急切的叫声,望着主人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