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很少和小华交流，他一路上都在发短信，小华好奇，凑到他跟前，张斌很机灵，把手机迅速揣进口袋里。
“是女朋友吧！”小华揶揄道，“干嘛藏着掖着，搞得我好奇！”
张斌说，“她有男朋友。”
“……哦。”
小华对购物有着极大的兴致，如今又是花别人的钱，顺手的很，在逛街上男人的体力一向不如女人，张斌看起来有心事，显得很煎熬。
小华看出他的被迫，于是给他放了假。
然后，她一个人坐着地铁环线，一站、一站的穿行在城市的地下之中。
这天，小华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
好朋友晏菲在A市，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和杜明轩分手，并且是独自一个人，在晏菲面前，小华是很自卑的，原因是在白叶镇里，总有人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而她总是被抨击的那个。
不知过了多久，地铁里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她气质很好，脸上带着令人觉得温暖的神情，她的孩子看起来有一岁左右，是个女孩，搂着妈妈的脖子，好奇的左看右看。
小华有点心酸，但那是很小很小的。
年轻母亲抱着小孩走到她跟前，抓着吊环站定，小华连忙站起身来，让她们坐下。
然后，年轻母亲朝着小华微微笑着，道谢。
小华扭过头去，往外面走，正巧这时地铁到站，她连忙冲到外面去，环线没有终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出了地铁站，天色几近黄昏，小华坐在花坛边抽烟，看地铁里发的城市旅游地图，发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堵车了，是追尾造成的交通事故，高楼的缝隙中，橙色的大球正在缓缓地下坠，城市就像每天的城市，生活久了令人觉得麻木。
她站起身来，走到十字路口正巧绿灯了，只可惜这个路口堵车了，她挤到人群前面，看着本田雅阁被奔驰追尾的热闹场景。
本田的车主是个女孩，正指着奔驰的车主数落着他，十里不同音，小华是外地人，A市的方言说快了她完全听不懂，只得看着女孩一口本地话流利的数落着斜靠在奔驰车边低着头做思考状的男车主，配上夸张的动作，还时不时拽拽旁边的群众。
小华正欲离开，突然听到身边看热闹的两个女孩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开奔驰的好帅！”
“我怎么没看到脸？他低着头呐！”
“别急，一会儿就抬起来了，刚刚就抬起来了，好帅！”
小华心想，很帅吗？那就先别走了，看看再说。
但是越期盼一件事，就越容易落空，小华苦等半天，那个男人就是不抬头！
本田车主一个人说的有点无趣，渐渐闭了嘴，这里只是个小路口，交警没能第一时间赶来，奔驰车主突然开口了，他语速很慢，似乎是刻意的为了让小华猜出他是谁，“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下了，这样，”他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沓令蔡小华眼馋的红票子和一张名片，递给本田车主，“钱不够可以给我打电话，拿上维修清单跟我报销就可以了。”
小华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正在疑惑，身子突然被一人大力推开，是个男人，恭恭敬敬的朝后面叫道，“小姐，少爷，小心。”
小华顺着男人的眼光望去，发现群众们已经闪出了条道，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白衣少年一起走了过来。
小华偷偷看了看这两个人，觉得乍一看都是漂亮的人，但美中不足的是，女的眼中透着一股过分的冷静，男孩子可能因为年纪小，给人感觉阳刚不足，阴柔有余。
见这两个人过来，本田车主显得很兴奋，正欲讲话，却发现女人和少年都走向了奔驰车主。
奔驰车主也站直了身子，小华得以看清了他的脸。
她几乎要惊呼出口。
果然，美女说，“杜总，您好。”
杜明轩！
小华和他离得不远，又是面对面，相信她这张精致的脸会让人印象深刻，只可惜跟杜明轩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覆盖着脸谱般浓重的油彩，小华只觉得杜明轩的眼睛在她这片淡淡的扫了一圈，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半秒。
他和晏菲分手的原因，她也知道一些。
她放弃了跟他打个招呼的念头。
杜明轩笑道，“楚小姐，楚少爷，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两位。”
小华心想，这两个人绝对是大人物，她还没见过杜明轩会有这么谄媚的笑容！
本田车主跑到楚小姐身边，指着杜明轩，说，“就是他！害得我输了，还把我的车撞坏了！否则我一定比你们早到！”
随着路口堵的车越来越多，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汽车喇叭声不断，但中央的四个人仍然带着笑容和对方交涉，解释，终于，小华看到不远处开来了几辆警车。
她的电话也在同一时刻响起来。
小华从人群中钻出去接电话，没有看到那束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又重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是韩计，他告诉她，六点之后回家，钥匙在门口的花盆下面。不用等他。
她想，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乔美玲爱吃素，并且很挑剔，全市几乎没有饭店符合她的胃口，韩计不愿她在自己家多呆，晚饭把她请到郊区的农家菜馆，去吃“无毒无害的绿色青菜”。
纵使乔美玲有太多的缺点，但她是个忠贞的女人，并且后天修炼得很到家，但用韩计的话来说，“对她连生理欲望都没有，天天面对一定要ED！”
可他忘了，乔美玲终究是个女人。
从她一进屋，就感觉到了这个房间的不同，接着，就在沙发角落里摸到了一根长发。
小华吃过晚饭回到韩计的住处，她在外面呆了一天，一直没怎么休息，早早的钻进被窝，却没什么睡意，想着白天看到杜明轩，猜着韩计现在在做什么，又想起红绫在电话里的哭泣，不知不觉，终于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有人捏捏她的脸……
有人轻咬她的耳垂……
修长干燥的手指，顺着睡裙的下摆，一直探到胸口，脖颈，把睡衣褪了下来……
……
小华突然睁开眼：屋里是浓重的漆黑，墨染一般，厚重的窗帘将一切隔绝，哪有什么人？
原来是个梦。
她又闭上眼，却感到眩晕，一直下沉，下沉到很远的地方，像是梦魇一般，她连忙提醒自己醒来，很容易就醒来了。
恐惧，没有源头的从四处的黑暗中袭来。
她伸手按亮床头的台灯，一只手从床头摸索香烟，突然，意识到了最重要的事情！
昏黄色的台灯照亮了房间，她发现自己正被人搂着，刚刚还没注意到，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或者说，他是枕着她的胸口在睡，难怪觉得难以呼吸。
小华稍稍坐起身来，抱着他的头，想把他扭到枕头边。
韩计突然张开眼睛。
他并没有睡着，衣服都还没脱，包就扔在地毯上，但他看起来很累。
小华被他灼灼的目光吓到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
韩计反问道，“我不能回来吗？”
“呃……”小华有点犯窘，“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啊！”韩计突然笑起来，翻过身把她搂到怀里，“你希望我不回来？”
“不是。”
他又笑，“那你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咯？”
小华解释道，“我只是突然做了个梦，把自己惊醒了，结果发现有人的脑袋枕在我的肚子上！”
“哦？”韩计坏笑道，“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梦见有人扒你的衣服……”
“……”
小华忙低下头检查，她还穿着衣服。
一抬头，瞥见了韩计一脸的坏笑。
紧接着，他脖颈下的红印也跳入眼帘。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他钻到她怀里，“今天是我初恋女友的生日。”
“……”
“很奇怪吧，每年到了这一天，我都会想起她。”
“…………”
“不过，她就算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会娶她的……”
“……”
“只不过，没有她，我的人生不见得会是这样……”
爱与不爱，本来就没那么重要，没人会傻到为了一个人去放弃人生的所有，韩计这种人，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所谓的信念。
那么。究竟是那个女人将他变成这样，还是将他的潜质激发出来？
小华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她在这一瞬间觉得韩计是个特别需要别人疼的人。
她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一类人，他们说的话，几乎都不能算数。
她和他，在一个凌晨，成了最早想起那个女人生日的人。
她第一次觉得，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要比肉体的愉悦更令人心动。
孤独的城市，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简单拥抱和相处，成了特别难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