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天性发育不全。
记得念初中去报道的那天,一个年轻的男人看着我问,你小学毕业了?
很滑稽。
他问完才想起入学通知书。我深深盯着他的眼睛,把入学通知书递给了他。
后来在初三的时候,这个男人成了我的班主任。我无法和他很好的相处。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刚刚进入初中的那天,他眼眸中的自己。
我记得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才长成初中生的样子。然后这个矮小娇弱的身体一直伴随着我,直到现在。
以致老死。
我很喜欢别人热情地称呼我小孩子。这样的称呼会让我有一种欺骗所有人眼睛的快感。他们这么叫我,我会笑,无拘无束地笑出声。这一群笨蛋,竟然连岁月刻划在我脸上的痕迹都无法察觉。我很高兴,我希望他们永远都无法认出我的真实面目。
我及其讨厌年轻,我期待自己快快老去。
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多好。在我死去的时候,会有人指着我的尸体说,这么年轻,还是个孩子……
我带着一颗岁月恩赐我的苍老的心,却戴着老天赐予我的孩子般的面具,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知道,我内心早已失去了单纯和天真,打磨出阴谋和尖锐。
王俊和我呆一起,正是因为我的矮小娇弱。这样他会觉得我长得很有趣。我记得他对我说,我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举到天空。
他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我的缺憾竟然成为了自己的独有特点,受人瞩目。当时我们学校再也找不出一个我这样矮小娇弱的男生了。我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生动风景。
是一节体育课,发生在初二。需要两个人竞争一百米。和我安排一个组的竞争对手叫王超。长得十分强壮凶猛。他的大腿很长,我看见他打篮球,大腿上的肌肉很发达,我站着只能到达他的整个大腿处。他说的一句话我还能一字不差地重复。和小孩子跑,没劲。
最终我被体育老师安排到女生组。结果我输给了那个女生。我记得那刻的心情,竟然没有一丝悲伤。
那时候起,我开始憎恨一切与青春和年轻有关的事。我每天都在希望着自己能一夜之间长大,然后老去。
刚入初中的时候,第一天饭盒就被人偷了(我是住宿人,自己带米带菜在学校吃)。我没有跟班主任反应,是一个寝室的同学告诉班主任的。那个班主任是个女的,她只对我点了下她年轻的脑袋表示知道,这让我饿了两天,饭盒的事依旧毫无结果。我不再期待,去偷了一个学生的饭盒,可是那天下午,我带去的菜却不知所踪。我吃了三天的白米饭,回家才吃上饭菜。可笑的是,一个星期后睡觉的被窝也不翼而飞,父母找学校,去校长办公室,和他们吵闹一个上午,所有的学生都来看我的笑话。刚刚来这个学校,我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校长说。多新鲜,被窝不见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用削铅笔的刀,划破了晒在宿舍楼栏杆上的被子,我不知道那些被子是谁的,也懒得管它的主人会是谁,我一刀一刀地,像在一个人做游戏。被一个同学看到,然后老师得知了这一切。在全校大会上我站到了高高的台阶上面,一个年轻的老师念了我的记过处分。我记得他当时用了一句话:太猖狂了,作为一名刚刚进入学校的新生,竟然做出这样令人愤怒的事情……猖狂和愤怒让我兴奋。
我生存在一个不断倒退的世界里,却又不断地在时光中前进成长。我渐渐远离了身边属于自己的世界,我给自己建筑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把自己丢弃在里面,自己跟自己玩。